龙花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偷偷翻阅着手中的照片,她惊奇的发现这五张照片年份不同,跨越的时间更是离谱,她对于每一张照片都感到无比陌生,在她生命的二十五年中,她不记得去过这些地方,见过这些人,她暗自诧异海有德给她这些照片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但有一点是确定了的,她身处的这个世界离奇百怪,毫无规律,很有可能是在梦里不同的时空转移,她不知道下一刻会去哪里,她脑海里还天真地想着将那五个潜逃的犯人抓捕归案,可是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更加无从得知那五个逃犯身在何处了,真是太可笑了,被困在梦里,就这样如点点浮萍漫无目的地漂流,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人生的方向。
她强打起精神,海有德那番匪夷所思的话言犹在耳,虽然听起来莫名其妙,但是印证了她所经历的种种怪异现象,只能说明海有德说的没错,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在她手中的五张照片上,她认为这五张照片可能是海有德与她建立联系的暗示,她不知道海有德为什么这么做,值不值得信任,但她必须选择相信他,如果下次他们还能相见,她一定问个明白。
她为自己的行动找到了动力,为自己这么特别的存在找到了意义,渐渐对那个神秘的标记产生了兴趣,既然先知会和海有德都想得到它,那么只要我找到了这个标记,就有了筹码,现在已经不是亲手把五个潜逃的罪犯送进监狱,而是得知此次先知会秘密行动的目的。
当她再次翻阅照片时,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那张边城公园假山的照片消失不见了,她收起自己的大惊小怪,淡定地给自己做出这样的解释,也许是自己已经完成了有关那个假山的暗示,所以它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那么随之而来的下一个梦境在哪里,是否也与这几张照片的暗示密切相关?
龙花不知道在这条隐蔽的小巷里孤独地坐了多久,她发现一个小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手中的照片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抬起头,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出现在她眼中的小男孩看样子五六岁,一双干净的眼睛,满脸淤青和伤疤,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他抱着一个干瘪的皮球,怯怯地盯着龙花。
龙花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当她想要问出这句话时,“小弟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小男孩咬着手指头,嘶哑的声音说道:“妈妈,你睡醒了吗……我饿?”
龙花听到这句话,怔了一怔,内心有些震惊,当她环顾四周,更让她惊奇不已,她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钻进这个肮脏的死胡同里。这个所谓的小巷子是两个建筑物之间留下的夹缝,一头封死,另一头冲着街道,小巷子里两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随意堆放的酒瓶子塑料罐子,废弃的电视冰箱,满眼的生活垃圾,还有散发着恶臭的食物残渣,总之凡是不要了的东西,扔在这里都变成了垃圾。这里真是一个令人绝望,凄惨人生的夹缝,到底拥有什么顽强生命力的人,才能在这样一个寸草不生的缝隙里求得一线生机。
龙花此时正坐在一个废弃的马桶上,她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叫自己妈妈的小男孩。
她记得在此之前正躲在一个阴暗角落翻阅照片,可是哪张照片都没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肮脏龌龊的地方,她心中暗暗想着:“刚才我看了哪张照片,究竟得到了哪张照片的暗示,我现在哪里?看样子我是一个生活绝望的乞丐婆,还带着一个无法给予美好明天的可怜孩子!”
她不去多想,再离奇的环境氛围,对于她来说都是合情合理的,她知道不能逃避,要勇敢面对正在发生的一切。
她温柔地想要抚摸了一下这个男孩的小脑袋,却没想到小男孩吓得坐倒在地。
她正在试图慢慢融入这个角色,笑着说:“你怎么不让妈妈摸摸你的小脑袋,你在害怕什么?”
这个小男孩大着胆子,眼神却透露出挥之不去的恐惧,小声窃语地说道:“妈妈……你是不是又要打我,拿我出气,我不是臭男人,我是你的小胡来啊。”
龙花听到‘胡来’这个名字立刻就与五个逃犯中那个凶神恶煞的匪徒胡来建立了联系,她想:“难道此时此刻我正在胡来的梦里吗?”
龙花镇定下来,更加和善温柔,笑着说道:“妈妈怎么会打你,妈妈爱你啊。”
小胡来瞪着无辜的双眼,乖巧地像一只小绵羊,说道:“可是每次你要上班的时候,就会对我这么笑笑,却狠狠地打我一顿,骂我是臭男人,妈妈你在那里上班不开心吗,你不要去那里上班了,好吗?”
龙花看着这个满脸伤痕,面如菜色的小男孩,感到一阵痛心疾首,儿童时期的创伤对于一个幼小的孩子究竟会造成多么深的伤,这么难以愈合,在每个孤独的夜晚像一个恶灵对他纠缠不休。
她不禁流出了眼泪,伸出双手,将这个可怜又无辜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说道:“妈妈不会再打你了,妈妈知道错了。”
小男孩信以为真,高兴了起来,“妈妈,那你今天还去那个地方上班吗?”
小男孩指着小巷子冲着街道的出口,龙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片令人晕眩的霓虹,只见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路边肆意的大声笑骂着,几个灯箱高高的挂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上面写着这样的字样‘红辣椒火辣小城姑娘’。
她心想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工作?当她看到这样污浊的场面,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候一个口吐青烟,纹着奇怪图案的赤膊男人,将一个女人用力拖拽到小巷里,大声骂道:“香香,警告你几百遍了,以后别带着你的崽伢子小尾巴出来接客嘛,影响生意喽。”
那个叫做香香的女人更加厉害,回骂道:“老娘,要你管啊。”
他们两人没掰扯两句,巷子口就有人一边笑一边扯着嗓子喊:“香香,你的老相好过来找你。”
香香没好气地说道:“马上过来,人家老隋是老实人,你们可别占他便宜。”
那个赤膊男人抽着烟走开了,香香扔下一个烧饼,向着巷子里喊了几声:“胡来,你别给我胡乱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然小心我揍扁你。”
那个小男孩害怕的蜷缩在一角,弱弱地应了一声。龙花看着这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惊讶的发现这个叫做‘香香’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模样,只不过除了脸面一模一样之外,她却没有香香风骚妩媚,浪荡风流。
她这才知道他妈妈的工作性质,可以就这样把孩子像垃圾一样扔在这里不管,限制他的自由,而且每天还会对孩子家庭暴力,释放自己对生活和命运的不满,她用善意的目光看了看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对此她也无能为力。
小巷里突然闯进一只流浪狗,似乎对地上的烧饼非常感兴趣,龙花正要赶走这只同样身世可怜的狗,小男孩胡来却捡起一个酒瓶子,学着街头恶霸的样子敲碎酒瓶,他紧握着锋利的酒瓶,扑向流浪狗,残忍地在它身上猛然扎去,可怜的狗嗷嗷求饶,小胡来变得更加冷漠残忍。
龙花震惊极了,呵斥道:“胡来,你怎么变得这么残忍,它和你一样可怜,你为什么没有一点怜悯心。”
一个十来岁少年模样的胡来扭过头来,恶狠狠地说道:“这个世界有谁怜悯我,自己亲妈都不心疼孩子,丢下亲生的孩子不管,还能指望谁可怜,可怜兮兮地给谁看,我不要做个无助的孩子,我要立刻长大,我要像杀了这只狗一样地杀了那个臭男人。”
龙花对于这么一个满怀恨意的少年,感到震惊心寒,说道:“胡来,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你要杀了谁?”
胡来说道:“就是那个经常找我妈妈的男人,我要杀了他,我妈妈不见了,一定是他花言巧语,拐走了我妈妈。”
龙花面对着这个孩子,心里感觉到一阵寒意,是什么让一朵灿烂的花朵变成了一片荆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可怕的梦里,海有德说那五张照片会是指引我的灯塔,可是我却彻底陷入了迷茫,胡来的梦境世界到处都是肮脏龌龊,血腥暴力,在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世界,我在寻找什么?
胡来的梦境变得虚幻抽象起来,到处都是满地垃圾,都是打打杀杀,浸满着红色的鲜血,并且弥漫着混杂着各种味道的腥气,龙花走在充满暴力的街道上,追着一个手握钢刀的少年,大声问道:“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拐骗你妈妈,你见过他吗?”
她突然发现转身而来的孩子已经变成令人畏惧,是个高大威猛的青年,胡来厉声说道:“他们都叫那个臭男人鬼眼纹身师老隋,我小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他与其他的嫖客不同,文质彬彬的,像一个神秘的艺术家,他在每个人身上纹着奇怪又神秘的图案,所有人都被他迷住了,尤其是我那****妈妈,他在这里很受欢迎,可是我觉得他是个魔鬼,十多年过去了,他像人间蒸发了,我到处找他,却找不到他,我妈妈也彻底消失了。”
龙花灵光一闪,感觉她出现在这里,可能和这个老隋有关,至今为止她对应不起来剩下的四张照片,她疑惑道:“你最终找到了那个男人的下落了吗,找到你妈妈了吗?”
胡来长出了浓密的络腮胡,脸上的伤疤显得他异常恐怖,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愤怒地说道:“我不停地找,动用所有的关系和人脉,决定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个魔鬼浮出了水面,我找到了他的人,也找到了我那个****妈妈的尸体。”
龙花觉得她快要接近他心里的秘密,急切地问道:“他在哪里,你妈妈在哪里,你是怎么找到的他们?”
胡来变得平静起来,苦笑着说道:“几年前,我无意中在一个报道上看见了他的身影,这么多年,他竟然藏在精神病院,变成了一个精神分裂症的神经病,在当时这是个轰动全国的笑柄,他和同院的一个女精神病生了孩子,真是可笑极了。”
龙花无意理会他自言自语的嘲讽,她不是那个年代的人,年纪还小,对于这个轰动全国的新闻不是很熟悉,她接着问道:“那你妈妈呢,你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胡来肆意的笑了起来:“我本来想着长大了,慢慢折磨那个****,可是我把小小的HY县翻了个底儿朝天,她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死了。”
龙花震惊万分,说道:“你妈妈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胡来情绪似乎有些激动,眼睛里竟然泛出血色的泪光,隐隐有些伤感,他用一个笑掩饰过去,“说来更是可笑,同样也是在一个报道中得知她死了,那个****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被人残忍地埋在边城公园一个黑暗的角落。”
听到这里,龙花眼睛一亮,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她被埋在边城公园吗,2020年杀妻案的女人,原来是你妈妈?”
胡来神情呆滞,流下了难以掩饰痛苦的泪水,他有着强烈的恋母情结,而他的妈妈母性缺失,悲剧的色彩笼罩着他,他有些哽咽地说道:“那个****竟然狠心丢下我一个人改嫁了,她以为抹掉身上肮脏的纹身,就能改头换面做一个干净的良家妇女吗,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发现之前龌蹉的勾当,被那个冤大头杀害了吗,真是报应。”
龙花仿佛找到了胡来梦境的关键点,那张指引她的照片也慢慢在她脑海展现出来一个画面,她看到一个背过身的小男孩在一张烟盒纸上描画着什么图案,没错,她要的就是那个鬼眼纹身师老隋在他母亲背上纹下的图案,如果她得到了胡来临摹出的图案,她就找到了那个神秘的标记。
龙花兴奋地说道;“你是说你妈妈死的时候背上的纹身已经被人洗掉了,你曾经画过那个纹身图样吧,快让我看看。”
胡来的模样变得模糊不堪,周遭所有的梦像就快要消失,龙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梦境变得这么虚无,只听到他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已经不记得妈妈背后描画的那个复杂的纹身图样,当时我画的是妈妈对我微笑的模样。”
一切梦像就快要消失,一个肮脏血腥的世界慢慢退去,龙花看到一个小房子里,一个面带笑意的女人睡得正熟,仿佛在做着一个甜甜的梦,一个小男孩坐在她面前微笑着,想要立刻画下这温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