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
我在这座自小生长的城市里走着,从万家灯火晃荡走到只有路灯闪烁。我穿了小短裙、高跟的鞋子、长及膝盖的羊绒大衣、化了淡妆,还洒了香水。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锦衣夜行。
因为执意不肯去家里,在外订了房间住下来。
白日里,母亲和父亲一起来见我。这是许多年之后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在一起,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我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岁月痕迹明显,显现出的老态让人动容。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谈及目前状态,我微微笑着,说很好,工作舒心应手,同事相处和谐融洽,没有什么忧心的事。母亲伸过手来,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如果想要回来,随时都可以。
如果这句话,放在三年前我毕业的时候来说,我该是怎样的感动欣慰。那时候,我在那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为了找份工作起早贪黑。租住的地方离城遥远,深夜回来,踏在黑暗的台阶上,害怕的心都快要跳出来,有时候回来太迟,没有水,就用一瓶矿泉水煮面,冬天冷的把所有衣服都压在被子上,还在一个大雪纷飞、停水断电的深夜里被无望冰冷挫败、嚎啕大哭。
好在,都过去了。
现在,想起这些的时候,心里清明、了无痛意。就如顾城所言,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但这份从容平和的获得,背后付出的眼泪,并无人知晓。
父亲说已经帮我找好工作,如果要来,随时都可以。
大白。
我在这日日的信里,对父亲的描述寥寥几笔,轻描淡写。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对他进行怎样的描述,幼年时候,他忙于工作奔波在外,等我长大一些,他组建家庭开始新的生活。我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每次外出回来,撑开他随身带着的大包,让我伸手进去摸给我买的礼物。有时候,是我从未见过的水果;有时候,是漂亮的新裙子;有时候,是成套的故事书;有时候,是花花绿绿的糖果。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只是在心里对我隐藏所有爱意。
母亲说,如果我不愿意回来,他们想把留在我名下的房子卖掉,在现在工作的地方买新的房子。这两种选择,都已经谈妥,只等我点头同意。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么多年,他们给我的都是一次次选择,我选择是、或者不是,可以、或者不可以。我曾经对这样一次次的选择惶然无措,深恶痛绝,而今,却觉得这也是一种深思熟虑之后无可奈何的决定。
我对他们的恨意,在十八岁之后就不再有了。
我知道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需要独自去面对艰难险阻、喜悦悲伤,不可替代。
今天为了见他们,做出最为富足的样子,茉莉花的香水味淡淡浮动,我一直微微笑着,安宁柔和。我知道,这个样子,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母亲拿出钱来,是我工作之后退回来的费用,每一笔都在这里。什么都没说,全数收下来。约定了明日和他们去办卖房手续的时间地点,我慢慢走路回来。
城市变化巨大,儿时记忆中的街道已经不复存在,路过橱窗,我看见自己今日的样子,眉眼间没有任何怨怼,明媚宛然,我很喜欢。
大白。
我要留在有你的城里,在注定的因缘机遇里,我真的别无他法。就算不能在一起,我还是这样的选择,选择和你站在同一片土地上,看一样的风景,走一样的路。
这样,好吗?
喜欢你的小西
2015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