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镇政府召集人大代表开会，讨论镇里的招商引资项目，听取人大代表的意见，会议结束后，镇长在草原饭店宴请人大代表。马军出席完宴会，在饭店门前又遇上那个女乞丐，他掏出五元钱给她，她一怔，马上认出他，伸手把他拉到饭店的一角。马军纳闷，却也跟着她过去。她说：“马军，”这一声称呼把马军吓一跳，“你是贵人，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马军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说：“肖****是我侄子。”她见马军惊愕，又说，“上次你好心给我们劝架，我打听过你，知道了你的底细。”马军警觉地问：“我能帮你什么忙？”她说：“去见一个人。”
“谁？”
“肖****的大伯。”
马军又惊，问道：“见他干什么？”她说：“肖****是跟着他大伯长大的，后来肖****出事了，他大伯一直想见一见杀肖****的人，看看长什么样？现在他老了，身体又有病，不知道能活到哪天？我想满足他的心愿。”马军问她：“你是他大伯的什么人？”女乞丐说：“老婆。”马军疑惑起来，说道：“我听说他大伯是单身一人，没听说过有老婆。”女乞丐低下头说：“我是他过去的老婆，和他不能生养孩子，年轻时就离了婚，你明白了哇，他大伯是一个好人，就是没点儿本事。肖****被害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你们之间的恩怨，也不复杂，是他先对不起你，自找的灾祸，他大伯也不怨你，只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马军稍微放心，问道：“他大伯现在住在哪里？”女乞丐说：“还在百灵庙住。”
马军说：“你给我他的地址，我哪天去看看他。”
“他有电话，我告诉你电话号码。”
马军掏出手机，把那个电话号码存记在手机里。
马军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你怎么当起乞丐来了？”
她叹一声气，摇头说道：“我和肖****他大伯离婚以后，又找了一家人，结果还是生不出孩子，去BJ的医院检查，查出来是我的身体有毛病，后来我与那家人也没过住，就一个人生活，再后来老了，没儿没女，没人供养，只得出来以乞讨为生。”
马军问：“你为甚不回肖家去？”
女乞丐说：“年轻时我冤枉过他，没脸再回去，我这个人性子烈，不做回头的事情。”
“听你的口气，你还关心他大伯。”
“虽然不在一起，我还是经常打听他，我做错过事，对不起他，想办法弥补一下。”
马军关心地问她：“每天能讨到多少钱，够不够生活？”
女乞丐笑笑说：“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养活自己没问题。”
“我给你找一个工作干，不用这么辛苦了。”
“谢谢，不用麻烦你了，我乞讨惯了，适应了，别的干不了。”
马军稀奇。女乞丐见马军表情惊异，老实告诉他：“我在老家吃低保，每月政府给二百块钱生活费，要是有工作干，低保就取消了。”
马军笑一笑，原来女乞丐挺精明。
马军离开女乞丐，惊叹一阵儿，这世界上的事情挺奇怪，不知在哪里，就遇上相关的人和事，而自己却一无所知，可见世事难料，暗藏玄机，全然不知。如果今晚不是女乞丐说破，对于肖家大伯的事情，自己还蒙在鼓里。
回到学校后，他和二蛋谈起此事，二蛋也是唏嘘不已。马军半夜失眠，思谋如何处理肖家大伯的事情。快刀斩乱麻，次日一早，他给肖家大伯打去一个电话，报出自己是谁，并约他见面。电话里肖家大伯态度温和，告诉他确切地址，说随时在家等他。马军决定抽时间去一趟百灵庙，见一见这位想见他的老人。
随后两天，他把学校的事情安排妥当，马上坐班车到百灵庙去。班车整整行驶了一天，到达百灵庙镇已是傍晚。他顾不上吃饭，在超市里买了两件礼品，按照地址找到肖****的大伯家。这是一座独门小院，院门破旧，半虚半掩，马军推门进去，看到院子光净，显出光棍的荒凉，不免有些心寒。屋里已亮起灯光，马军沉下心，上前敲响屋门，一个七十岁的老汉拉开门扇，问他：“你找谁？”马军犹豫一下说：“我找肖大爷。”老汉上下打量一下他，淡淡一笑问：“你是马军？”马军惴惴不安点点头。“进来哇。”肖老汉说。
马军跟他进入屋里，屋内摆设也简陋，与院里一样寒酸。他找不到一张桌子，就把礼品放在炕上，肖老汉说：“你来就来了，还买甚么礼物，不用客气嘛。”
马军笑一笑，没言语，回身坐在一把木椅子上。他环顾四周，发现光秃秃的墙壁上，挂着两幅照片，六寸大小，都装在黑色的木头框子里。左面的照片为肖****，他身穿军装，淡淡微笑着，好像与马军对质，进行较量，马军尴尬，急忙把眼光移向右边一幅，这幅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面容生气勃勃，长相有点儿像那个女乞丐。
肖老汉给他沏一杯茶，放在一张木头茶几上。他们互望一下，肖老汉直言问出一句话：“你杀我侄子后悔不后悔？”
马军望住他答：“后悔。他罪不至死。”
肖老汉点一点头，又问：“听说你们过去还是朋友？”
马军说是。
“你媳妇现在怎么样？”
马军脸红一遍，答道：“当尼姑。”
肖老汉愣怔住了。
沉默。
外面传来几声“喵喵”的猫叫，肖老汉看一眼墙上的照片，叹息一声道：“我们肖家这一枝人绝种了。”
马军心头一震，站起身说：“对不起。”
“天意，不是你的错，”肖老汉抬手压一压，示意他坐下，自疚道：“我没教育好****，是他先招惹了你，侵犯了你的家庭。”
“我当时也不够冷静。”
“你坐了几年牢，也受到惩罚了。”
“肖大爷，你遭受这么大的打击，我心里确实感到不安。”
“都过去了。你们都是些孩子，做事难免莽撞，不计后果，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看你是一个善良人，我给你做饭去。”
“谢谢大爷，我来看看你，马上就走，我还忙。”
“好，忙事业好，年轻人应该干点儿正事，唉，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福祸早定了。”
马军想一想，也有同感，开口叹道：“人生如局！”
“人难胜天，一切都受天意的摆布。”
又是一阵沉默，俩人都陷入对天意的思考中。过一会儿，马军望一望窗外，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
马军站起来，握住肖老汉的手说：“那我走啦，你一个人不容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力而为。”
“好吧。”
马军走出院门，天色完全黑下来，他松一口气，像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他凭着记忆，在镇中心找到年轻时常住的那家旅馆，登记住下。旅馆主人已换，物是人非，他在客房里安顿好，就到街上去，找到一家干净的饭馆坐下，要一碗素炒面。等饭的时候，他回想肖老汉一生的遭遇：哥嫂车祸而亡，侄儿惨死在利斧之下，妻子弃他而去，无子无女，晚年孤独生活，可谓人生悲凉。
第二天一早，他退掉旅馆房间，走到汽车站去，乘坐一趟长途班车，往青山镇返。班车一路奔驰，爬山越谷，行至中午，在一个村子边停下。司机起身喊道：“有吃饭和买东西的，都下车，我们要在这里停车半个小时。”乘客依次下车，司机看见车厢走空，就用遥控器锁住车门，进入路边的一家饭馆里吃饭，旅客们也东一个、西一个往路旁的小铺子里去，或去饭馆吃饭或到商店买食物。马军瞭见前面一棵大树下，摆着一个凉粉摊子，凉凉爽爽清利，就走过去坐下，掏钱买一碗荞面凉粉。买凉粉的妇人看他一眼，麻利给他切块，调拌，然后端到桌子上。马军吃一口，味道绵香，便细细品尝。吃到一半，突然看到一个人来到摊子前，与买凉粉的妇人说话，马军边吃边看那人，想瞧那人的正面。那人说完话，回头要走，扫一眼马军，不禁停住脚步，失声叫道：“军军，你怎么在这里？”马军笑：“爸，你怎么也在这里？”
父亲在他身边坐下，仔细打量他一遍，说道：“我在这个村子里住。”说着回头指住摆摊子的妇人，“她是我女人，你叫她姨姨。”马军站起，随父亲走到那个愣怔的妇人面前，叫一声：“姨姨。”
这妇人有五十岁左右，只比马军大几岁，应答马军一声，不免脸红。父亲向她介绍道：“红梅，这是我儿子军军。”
红梅热情请马军坐下，到棚里沏两杯山茶端出来，放在父子俩面前。父亲问马军：“你怎么来到这里？”马军说：“我坐车回青山镇，司机下来吃饭，我顺便也吃些东西。”
父亲“哦”了一声，随口又说：“你今天别走了，我让你姨姨早点收摊子，咱们回家好好说说话。”
马军迟疑一下，说道：“我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过一段日子，我再来看望你们。爸，你给我留下电话号码。”
父亲知道儿子的性格，不勉强他，想一想，说出一个电话号码，马军记存在手机里。这时，听见司机在那边大声喊：“旅客们，该上车了，马上要开车了！”
马军站起身，与红梅打一声招呼，返身向班车走去，父亲跟在后面，把他送到车上。不一会儿，红梅跑过来，把一个塑料袋裹装的大饭盒交给马军，笑着说：“里面是凉粉，你回去尝尝。”
马军道谢，伸伸手接住，捧在肚前。司机回饭馆取一杯水出来，登上车门，看到这一幕，好奇问道：“红梅，碰上什么贵客了？”
红梅笑答：“老马的儿子。”
“怎么不留住两天？”
马军急忙解释：“我事情忙。”
司机笑一笑说：“红梅，那我把你的贵客拉走了。”
“好好开车，路上照应点儿。”
“好嘞。”司机发动马达，说一声：“走了。”关住车门，慢慢开动汽车。马军朝车下摆摆手，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班车向前奔驰，马军思谋和父亲的偶遇，不免有些疑惑，父亲一向在城里做生意，怎么突然住到了村子里，看他的脸色和穿装没有落魄的样子，难道他又换了女人？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像话。”
“老马的儿子，到前面来坐。”司机在前面大声喊他。马军拿上行包走过去，坐在最前面副驾驶的座位上。
“老马是个了不起的人！”司机看他一眼说道。
马军一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司机见他不言语，又说：“红梅要不是老马给治病，早就死掉了，你看现在养的，跟正常人一样，还能做些小买卖了。”
马军问：“她得了甚病？”
“病多了，人有的病差不多她都有。”
“怎么得了这么多病？”
“生活操磨的，早些年她父亲领着她哥去掏金子，结果被谋财害命，让同伙活埋了，她妈在家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气死了。你爸那时在山上收金子，听到她家的灾难，主动帮助她料理家里的后事，后来又帮她看病，花进去的钱，老多了。”
“有多少钱？”
“怎么也有一百来万。”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哪能不知道？我老婆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小马子，你不要怨你爸，你爸是一个仗义的人，有些事他是迫不得已为之，红梅也是一个好女人，她是出于报恩才和你爸生活在一起的。”
马军心里五味杂陈，耐心听司机说叨。“你爸和红梅前几年在外地做买卖，去年回到村里，听说外地的买卖不好做了，回到村里来养老，我实话跟你说，你爸和红梅还给你生了一个弟弟。”
马军睁大眼睛，发愣，司机望他一眼说：“你那个弟弟跟你长得有点儿相像。”
“他多大了？”
“二十岁了。”
马军想一想，比平安还大。“他叫什么名字？”
“马兵。”
“现在他干什么？”
“当兵去了，已经入伍一年了。”
事情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一趟百灵庙之行，竟然牵出了他的家事，让他倍感稀奇，他不仅巧遇父亲，还见到了继母，并且凭空得到了一个兄弟，这真是一个戏剧性的巧合。人生有许多想不到，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就发生了，想不到的人，突然就出现了。
一路上，司机和他说了许多事情，使他对父亲有了更多的了解，父亲虽然风流，却也讲良心。原来父子之间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的秘密，若非别人揭开，永远都是一个谜。
班车到达青山镇已是黄昏，马军辞别司机，懵懵懂懂回到学校去。当晚，他不顾旅途劳累，去草原饭店寻找女乞丐，见到她，告诉她这次与肖老汉见面的事情，劝说她，放下心理的包袱，回到肖老汉身边去。
女乞丐摇摇头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能回去，他的心愿了啦，我也放心了。”马军知道她性格刚烈，不便再劝，于是，向她告辞，满怀心事返回学校去。路上，他想起父亲与母亲，父亲与红梅的关系，感叹夫妻感情对人也是一种考验。
此后，女乞丐从镇里消失了，在她的地盘上，出现一名乞丐老汉，有一次，他向乞丐老汉问起她，乞丐老汉说，她已经放弃乞讨，回家乡养老去了。他问乞丐老汉，她靠什么养老，乞丐老汉说，这些年她攒了不少钱，足够她晚年的生活花销。
芳草花香的夏季渐渐变成绿意盎然的秋季。中秋节临近，二蛋要回老家呼吉图村，探望生病的父亲，动身前，马军去商场买了六箱优质酸奶，均分成三份，每份两箱，让二蛋带上，一份给二蛋的父母，一份捎给水龙，一份捎给二凤。二蛋在包头下车，先给水龙把酸奶捎去，然后再给二凤送去。二蛋在公司见到二凤，恳求二凤领他见一见****良，二凤知道二蛋的用心，领他先见了朱卫红。
朱卫红得知他们的来意，窘得满脸通红，勉强答应二蛋的要求。二凤开车送他们到朱卫红家，在院门口，看到****良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眼神痴迷，口角流涎，嘻嘻对他们傻笑。二蛋依然记着这张变形的脸，心里既痛恨又可怜。过去他那么嚣张霸道，现在变成了一个被人嫌弃的傻子，由此看来，人生全然没有常态，好的坏的，坏的好的，反复变换，只是时遇而已，一切都那么可悲可笑。
****良的傻态，触动了他内心的两种情怀，一上一下，交替出现，一种是佛家所宣扬的慈悲宽容，一种是世俗中坏人受到报应的满足。他努力去维持慈悲之念，但那种报复的快意却时时占据上风。他毕竟身在世俗，爱恨情仇不能绝灭。
他没有进家去，在院外向朱卫红告辞，二凤开车把他送到水龙那里。晚上他在水龙家住下，与水龙谈起此事，水龙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过去他的种种劣行，都是为今天的下场做准备。”
“看来，因果报应，丝毫不爽。”二蛋感叹道。
水龙说：“做坏事就像负债一样，负债越多，追债的人就越多，得到的惩罚也越大，当他还不起的时候，他的人生也就完蛋了。”
二蛋想起自己过去的遭遇，突然问：“水龙，你说我的那点儿报应有甚缘故？”
水龙一怔，想了半天，答不上来，只能说：“你是个例外。”
二蛋记起父亲早年捡钱不还那件事，记起他与马家的怼怨，苦笑一阵儿，暗想道：父债子还，我替父亲还债了。
但是****良替谁还债？二蛋又在想，一番思索之后，他得到的答案是：他先替自己还债，然后才替别人补上，这种人作恶多端，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想到地狱，二蛋便不寒而栗，脑中不由浮现一个阴森恐怖场景：在一个暗无天日，万劫不复的地下空间，有罪的灵魂下沉到那里，根据罪行遭受种种刑罚折磨，有的下油锅，有的挨石磨，有的被挖去眼睛，有的被割掉舌头，有的被剥皮抽筋……一片腥风血雨，却又重生反复，直到把罪行消磨完结。
地狱是灵魂的屠宰场，把人像畜生一样宰割烤炙。人世却是畜生的地狱，人把畜生宰杀割碎，炙烤吃掉，地狱是畜生的世间。轮回颠倒是上天的公平，杀命偿命，欠债还账。二蛋想到自己曾经宰杀过的动物，心里一阵慌乱，口里默默念叨几句“阿弥陀佛”。
水龙见他嘴里念念叨叨，神情严肃，笑问：“二蛋哥，你想什么了？”
二蛋诚实说：“在想地狱。”
水龙奇怪问：“你想地狱干什么？人死后，有没有地狱还不能确定。”
二蛋郑重说道：“有，你不要怀疑，人做了恶就下十八层地狱。”
水龙摇摇头说：“要是有地狱的话，现在的人作恶多端，大多要进地狱的，那地狱能放下这么多人？还不挤塌了？”
二蛋点点头说：“确实，但地狱无限大，他给每一个恶人都留一个位置，让他们接受惩罚。”
水龙揶揄道：“我们每个人都可能进地狱，我倒希望地狱小一点儿，盛不下的时候，人还能多活两年。”
二蛋笑一笑，认真说道：“没地狱，人就更无法无天，就像人间没有监狱一样，坏人受不到惩罚，好人就活不下去，”转而一想，他又道：“但是，人还是不进地狱好。”
水龙呵呵一笑，“二蛋哥，你放心，你这么善良，谁进地狱也轮不到你。”
二蛋脸上现出满足的笑容，他最想听这样的话。他信佛之后，半点儿恶事都不敢做，一心向佛，誓要脱离地狱，修成正果。
第二天一早，二蛋坐上班车回老家呼吉图村去。回到家中，发现父亲的病不重，只是腿疼。有他母亲伺候着，不影响生活。他哥嫂已搬在这里居住，照顾双亲的生活，二蛋在老家住了一个星期，把挣得积蓄一半留给父母，一半留给哥嫂，又坐车返回青山镇去。
回到青山镇的当天，马军告诉他一件事：二凤来电话说，朱卫红得知他被****良欺辱的事情后，气愤难当，已经与****良办理了离婚手续。
这一年，马军作为镇里的知名人物，他被选为市人民大会代表，行使监督政府官员的权力。镇里经常组织人大代表去机关、企业单位检查工作，督促公务人员改变作风，监督工厂企业规范生产。这项工作分散了马军的许多精力，但也结识了一些上层人物，扩展了人脉，办事比过去方便了许多。
学校获得利润后，马军把自己股份的红利，一部分捐献出去，捐给妙法寺和家庭贫寒的学生，实现他年轻时善捐的理想。他自己则省吃俭用，不乱花一分钱，过一种简朴的生活。他只为自己的人生信念活着，守望人生的意义和使命。
二零零七年七月，平安参加高考，被SH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他来到青山镇向父母报喜。慧素得知，甚觉慰藉，欣喜之余，拿出一本存折交给儿子，里面存有六千元，这是她多年的积蓄。平安知道母亲清贫，一分不取，仍然留给母亲。慧素无奈，只好作罢。平安在寺里陪母亲半天，当晚就去育才学校给父亲帮忙，参加社会实践。
平安喜欢吃青山镇的莜面，马军买一袋莜面回来，隔三差五给他搓窝窝吃。平安在大城市住久了，来到青山镇，觉见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玩，山是清的，水是明的，人是闲散的，不像都市里那样紧张忙乱，便渐渐迷上了这里，他对父亲说道：“我大学毕业以后，就来青山镇工作，在这里呆一辈子。”马军刮他一下鼻梁说：“就怕你去了SH以后，沾了洋气，不稀罕这个小地方。”平安笑了笑答：“如果我留在了SH我也经常回来。”马军说：“这还差不多。”平安在育才学校实习教课，马军督促他每堂课都认真准备教案，并且要讲出特色来，培养他严谨创新的素质。
八月初，其木格也来到青山镇，找平安游玩。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一年不见，她已经长成美丽的大姑娘，如同当年的二凤，脂粉不施自然美。其木格经过前段时间的努力，终于考上本地一所警察学院，即将成为一名英武的警官学员。年轻男女相遇，真是人间的一道美景，花一样的年龄，花一样的面容，彼此闪动明亮的眼睛，传递世界的精彩，就像树上欢闹的百灵鸟，给这世界带来了多少生机和希望。诗人说：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平安看其木格的眼神，犹如汩汩翻动的浪花，其木格看平安的眼神，也似蹦蹦跳跳的小鹿，跑到岸边，准备趟水过河。这世界上的男女，有了爱情才美好，有了爱情，眼前才是彩色的，轻盈的。
一代浪漫过去，又一代浪漫顶了上来。
白石头沟村的子孙们，但愿他们能避免情感的魔咒，一生收获美满幸福的爱情，成为人类的幸运儿。上天，请你赋予他们善良和智慧，让他们获得一份顺利平安吧。
马军看到俩个年轻人相约在一起，说说笑笑，快快乐乐，由衷感到欣慰。他要求平安，要控制对爱情的欲望，追求一种理性的爱情。平安羞赧笑道：“爸，你放心吧，我能把握住自己，能掌握住恋爱的尺度，你要相信我们年轻人。”马军仍然提醒他：“现在社会开放，人们都在放纵欲望，你涉世未深，难免受到影响，一定警惕，切勿追赶时髦，为人处世要慎重，做事符合道德良心。”平安理解父亲的话意，郑重点了点头。
八月下旬，大学开学前，马军带平安到首府，给他买一台笔记本电脑，又在银行办理了一张信用卡，存进足够的钱款，让他带到学校去，作为学费和生活费用。翌日，他把平安高高兴兴送上前往SH的列车，嘱咐他在学校里要自强自立，学好本事，平安点头答应。
列车开走后，马军懵懵懂懂走出站台，觉着一切都像做梦，好得有些不真实，他找到了妻子夏华，儿子平安考上了名牌大学，自己也拥有一份不错的事业。这一切他是怎么得到的？他努力过，但靠自身的努力显然是达不到的，是靠朋友们，靠水龙，二蛋，二凤的帮助，也靠这个日益发达的社会，是社会的进步给人搭建了向上的平台，让勤奋努力的人获得了发展的空间。人在这个社会中，不管遇到什么艰难困苦，只要不失望，咬着牙过，一步一步走，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也想起那些年所受的磨难，不都是为今天的日子做铺垫吗？生活是公平的，对人毫不虚情假意，你不辜负它，它也诚心对待你。
马军不离开青山镇，信守承诺，一生一世都守护着夏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