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天空、弥漫的硝烟、雾霭深沉。在一堆废墟中,人体残肢和着血液堆积在庙前广场,四周一片死寂。
近处断墙上面站着一只孤鸦,冷眼看着这一切,神色木然。玄镜步履沉重,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应该快到了。朦胧中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他穿着黄色的祭司服,在寒风中遗世独立。
应该就是他了。
玄镜心下雀跃,不顾脚上的伤痛快步往前走。
“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玄镜拍了拍那个背影的肩膀,冲到了他的面前。
“啊!”他的脑袋被削掉了半边,一只眼珠子掉在半空中,空洞的眼眶里爬满了蚊蝇的幼虫,而另外半边脸,分明就是春森!
“不——!”玄镜挣扎着从梦中惊醒,已是满头大汗。是梦,辛亏是梦。可是春森在哪里?他慌乱着要下床,想起自己是有灵力的神镜,即刻屏住心神开启冥思幻镜搜索春森的踪迹,然而关心则乱,他完全无法静下心来,手忙脚乱也是徒劳。
“你醒啦?”推门进来者是白灵筠,依旧一脸天真无害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阻止我救春森?”玄镜疯子似的跳下床,一把扼住白灵筠的脖子,双眼如炬,眼眸中凶光毕露,让人毛骨悚然。
“你……你放手!”白灵筠呼吸急促地喊道。
然而玄镜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他眼神中的愤怒渐渐被绝望所替代,泪水噙满了他的双眼。
“你放手,我告诉你他在哪里。”白灵筠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杀了她又有什么用!玄镜颓然松开手,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你看看海神庙现在的样子。”白灵筠闭目冥思,掌心发力往空气中一划,鼓浪村的图像便显现在玄镜眼前。
这个海边的小渔村,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枫叶林里的枫树全都被连根拔起,十步一立的神庙和卖海鲜烩饭的小店,都已经消失殆尽,再也找不出它们曾经存在的痕迹。海神庙和庙前广场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只有它还提醒着玄镜,这里曾经是嗜血阵的中心。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玄镜目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头也不抬的问白灵筠。这个冥思功法,只有零界的人才会使用。
“我是新来的执镜使。”白灵筠看着他因痛苦而乱掉的头发,满是心疼。
“是来代替他的吗?”玄镜都不敢提春森的名字,但即便是跳过这个名字,他的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的确收到过召唤,只是,他一直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
“是。”白灵筠无言以对。是的,她就是零界派来顶替春森的执镜使,注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在海神庙祭台上初见春森,他便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而他对自己淡然的一笑也仅仅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已经找不回来了,是吗?所以他们迫不及待找你来代替他。不,他们一早就已经算到,他必死无疑,所以才提前让你过来,接管我吗?”玄镜一字一顿,泪如雨下。数千年的朝夕相对,它从一面镜子幻化成人,这一路,陪伴着自己的都是春森。也许他只是一面镜子,一件神器,一个物品,但这么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沧海夜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他们已经是亲人。
“是。”玄镜的话刺痛了自己也刺痛了白灵筠,可是,真相就是这样,血淋淋的真实,真实到残忍。春森为了慕容渺已经癫狂,不仅触犯了零界的门规,还破坏了此间的秩序。他的心智已乱,无法再胜任执镜使的工作。即便是不遭遇嗜血阵,他也将结束执镜使的使命。然而他命中有此一劫,却是连退役都成了奢望。
“他死了吗?”玄镜等了很久,终于问出这句话。司库婆婆是零界最渊博的人,她说嗜血阵是执镜使的克星,如果世间有什么能要了执镜使的命,那一定就是嗜血阵。那春森,他还能活吗?梦中春森那张残破的脸,是在向自己告别吗?
“我不知道。我尝试过感应他、搜索他,只是,并没有找到他的任何讯号。”执镜使之间是可以通过感应找到彼此的,如果失去感应,那只能证明,他已经不再是执镜使,冥思幻镜可以搜索到任何镜面反射的物体,如果没有搜索到,那他们是无法找到他的。
“玄镜,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此间的秩序就是如此,谁也无法改变。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任何人都无法强求。”白灵筠试着安慰他,即使她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说辞太欠揍了。
“永生不是天堂,死亡也不是地狱,聚散有时,我顺其自然。这是他说的。秩序可以就是这样,任何人都无法强求,可我,不是人。”
玄镜抬起头,对着白灵筠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