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俩人进行眼神上厮杀的时候,门口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呀,不好意思来晚了。”
伴随着声音,一道白色的颀长身影出现在殿门口。随着他的走进,大家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
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金色滚边白袍和他头上的白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风流的贵公形象。一柄龙骨扇持于手中,在这三月天气还凉的日子里很是公子气质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皇极三皇子楚裴前来为太后祝寿,今个儿来晚了些,太后切勿见怪呀。”
他一脸懒散的笑容。完美的脸孔,风流倜傥的身姿,让的在座的女眷齐齐地低声惊呼起来。
云初双腿又发软了。
怎么会是这个骚包?皇极三皇子?关于他那英勇事迹云初多少也知道些,自命风流却又偏偏有些斤两,皇极太子有力竞选人。不过这家伙皇子没个皇子相,竟然跑到沧州逛妓院。还差点那啥了西域公主。
不过这些家伙的身份倒是一个比一个大。云初叹了口气,果然自己还是小平民啊。
同时,黛雅也怔怔地看着楚裴,心下有奇怪的悸动,他竟会是皇极国三皇子……那,那也算门当户对了吧?
“哪里哪里,三皇子言重了,哀家怎么会责怪你呢。”毕竟也是邻国皇子,太后也得给三分薄面。
那楚裴不置可否地一笑,“来啊,给本王呈上寿礼。”
话音刚落,身后便推上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轮子与大理石摩擦发出的“突突”声带着沉重的气息,簌簌冷风,死亡与血腥的味道以笼子为中心向四周弥漫开来。
众人好奇地盯着笼子,楚裴也不卖关子,拍了拍手掌,立刻有下人将那厚重的黑布掀开,霎时,整个大殿齐齐响起了吸冷气的声音。
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奴隶蹲踞在锈铁的笼中,他们都身材高大,满身泥污,一双双因长期弑杀压抑而血红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在座所有人,冷冷地散发着肃杀之气。
“这些奴隶是从死人堆中爬出的,个个天生神力,弑杀善杀,本王将他们送给太后当生辰礼物,为沧澜皇宫添一支雄壮的队伍,不知太后喜否?”楚裴兴致盎然,虽然他对事物有着几近苛刻的完美要求,但是,这些奴隶凶狠至极,也是另一种美的体现不是嘛?
他自认为这个礼物,很好。
太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在寿辰上送这等血腥的礼物,这是个什么意思?偏偏送的人又是楚裴,她是怒也不得,笑也不得。
满场的鸦雀无声,云初也不见那杨德开口,却感受得出那隐约的怒气。云初蹙眉,真窝囊。被人这么挑衅,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云初却哪里知道,杨德顾虑的是什么?杨德昏庸,天下人不知。楚裴前程似锦,很有可能是沧澜过未来需要仰仗的对象。这个楚裴,杨德得罪不起,沧澜也得罪不起。
却突然,黛雅一拍桌子,震翻了装满琼浆玉液的酒杯,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你大胆!”
这一声呵斥响彻大殿,震得每个人心弦震颤起来。
楚裴冷冷撇向拍案而起的黛雅,“公主有何指教?”
看着黛雅的所坐的席位与面容,楚裴一猜便知她是西域公主。他与黛雅在百花楼有过一面之缘,他当时没想到她竟是西域公主,就像黛雅想不到他是皇极皇子一样。
黛雅红了眼眶:“你竟然在我面前献上西域的奴隶,你有没有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西域奴隶?众人又仔细观察着那笼子奴隶。确实,虽然脏乱,但看得出那微卷的毛发和略显异色的眼瞳。
黛雅作为西域公主,怎么会连自己的国人都看不出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黛雅情绪激动,她恶心自己之前对楚裴的心动。
看着自己国家的奴隶被当成贡品送给他人,心里怎会好受?
殿内矛盾激化,云初打量着此时的局势,眼里有异光闪过,她轻握住黛雅攥成拳头的手,轻声安抚道:“黛雅,别激动。我帮你放他们出来?”
“嗯!”黛雅点头。
云初一抿唇,她正愁没机会溜走,现在机会来了,她自然不能放过。
黛雅,对不起,暂且利用你一下。以后见面,再与你赔罪。
云初垂眸,袖中再次滑出那柄精致的匕首。这匕首,是自己十六及笄之年时老爹赠予自己的,其锋利程度,可削金断铁,其内部设置精巧,更是奥妙无穷,是防身最好的东西。
云初紧握匕首,虽有些不舍,但今日为了龙芝草,也只有舍了它。可惜了一把好刀了。
内力充斥在掌心,对准那笼子上的巨锁,出其不意,唰地飞射出去。匕首化为一道寒芒,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听到一阵利铁相撞的铿锵之声,那笼子上的锁啪地掉落在地上,笼门嘎吱一声,缓缓敞了开来——
“吼!!!”笼内的奴隶双眼放光,猛地爆发出凶猛的激吼声。
自由,自由!
被囚禁已久的他们,双眼赤红。杀意弥漫,下一秒,便鱼贯而出,朝四周冲开了去。大殿内女眷们的尖叫声顿时响成了一片,官员斜着家眷远远避开,更有人直接朝殿外冲去。
“护驾!!!”公公慌张而尖锐的声音响起,有人掩护着颠上的帝后和太后迅速往内殿退去。
“抓住他们!”杨德愤怒的声音嘶哑地响起,一列列官兵迅速涌入殿内,长矛锐不可挡,混战在此展开。
云初提气飞起,迅速朝门外冲去,而同时,涌向殿外的人流中,也夹杂着一个九雪菁。
云初余光瞥见那抹急速撤退的身影,一眯眼,嘴角划过稍纵即逝的邪恶光芒,天赐良机!今天不整死丫的,我云初给你跪着舔鞋!
脚下步法轻展,在这混乱的人流中,云初如一道轻灵的风,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至九雪菁的身边——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九雪菁身子一歪,差点摔在地上。
——这一巴掌,让你整天贱女贱女地叫!她恨人生下来就有三六九等,她讨厌为什么有些人可以高高在上,而有些人必须如蝼蚁般活着。她更讨厌因为身份问题被人家抛弃!
九雪菁完全被打懵了。她根本没看到是谁出手,左脸就已经挨了一巴掌。不可思议地捂着脸颊,还没反应过来——
“啪!”又一巴掌虎虎生风地袭来,九雪菁防不胜防再次中招,右脸顷刻间又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这一巴掌,让你那天在鸳鸯桥偷袭我害我出丑!此生大辱拜你所赐!
“谁!是谁!”九雪菁气急败坏,发疯般四处寻找,人流拥挤,她被挤来挤去,很快便头发凌乱狼狈不堪,但那凶手却极为狡诈地不让她发现分毫。她恨恨得一跺脚,却只瞥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已经奔出大殿,如旋风般,转眼见便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大殿混乱,却无人注意到那高高的脊梁上,极为慵懒地卧着一个紫袍男子。他墨色的长发垂下,凌乱地盘旋在脊梁上,一双潋滟的眸子仿佛浸在水中的晶体。
他看戏般一围观者的姿态欣赏着大殿里的乱剧,在他这个角度,什么事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那青衣女子如何出手弄断铁锁,又如何狡诈地送了九雪菁两个耳刮子。
他微微勾唇,目送青衣女子消失在夜色中,紫衣轻展,才一眨眼的功夫,那梁上,哪里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