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谖已是两年多没有出门,不再是以前那个白净柔弱的小男孩,而是一个面色棕黄,浑身散发着一股奇怪药味的孩子,一路上行人们都避着他走。还好,他也不以为意,日夜兼程,一心直往江城奔去。到得青山镇,年关将至,家家张灯结彩,迎新拂旧。来到翁师傅所说的宅院,门前果然写着“翁宅”两个字,但前前后后遍寻一圈,只见屋檐蜘蛛结网,院中杂草丛生,整个家就像是蒙上了一片灰尘。
他也不敢找人去问,只得在附近找了个小客栈住下,盘桓了两日。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得谖才模糊得知翁家已遭大难,隐约觉得是受了自己的牵累。如今翁家人连个埋骨之所也无处寻,至于翁师傅是生是死,得谖都不敢去想,抹掉眼泪,就去市场上买了些纸钱,蜡烛,馒头,打了清酒,在傍晚时分走进了翁家。家中已经空荡荡的了,大的家具几乎被旁人搬空了,只剩下几间大大的屋子,走到正中堂屋,将房间各处打扫干净,在屋子的中间点起蜡烛,烧了些纸钱,摆放了馒头,倒了清酒,祭拜亡人后,得谖从一间房走到另一间房,想象着翁师傅在前面引路,想象着师傅在这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得谖走进最西边的屋子,只见几张破凳子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一些残破的书籍和文稿,得谖一本本一张张地拾起来,这上面的字迹不是翁师傅又是谁的呢?得谖的眼泪又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不能自持。
这里定是翁师傅的书房,因此得谖将这些书稿一一整理,又专门打扫了屋子的各个角落,忽见在西南角落有刀刻着“焉得谖草,言树之背”的诗句,左边是痕迹更浅的三十二个字:不忍同处,不忍分离。天涯海角,如星如辰。波涛泛泛,汝自韧石。缘深缘浅,中心相逢。
得谖念完,哭倒在地,想这些话定是翁师傅留下的。
原来翁同玄当初在家之时难以排遣心中抑郁,因而外出求访那些世外高人,把那入世的心冷了又冷,最后跟了寺院的和尚,信了一句“万事皆空”,只不过他虽一直渴望抛却尘俗,大师却总说他尚有一丝牵挂,并未为他落发。那所牵挂之人,翁一直以为是得谖,但今年中秋时节,他夜经江城,打算再去看家人一眼。但家已无家,人已飘散,才恍然悟道自己最无法面对与割舍的其实一直是他们。思及自己有贤妻孝子如此,日日却只念功名,不知珍惜眼前。功名不就,又置他们于不管不顾。一家老小在最危难的时刻,自己又在何处纵酒狂歌?想不到上苍竟以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斩断了自己最后的牵挂。此后翁同玄也不去寻得谖,而是做了一个散和尚,下半生注定是要受尽世间流荡、孤身一人的苦楚。
得谖哭了半个时辰,也没了力气,一直抽抽嗒嗒,脑子里各种思绪翻飞。天下之大也不知何往,想起在南诏的模糊岁月,可是南诏僻远如何去得,流离之人谁还识得,纵使姑姑认我,已死之人又将掀起怎样风波?恍惚又想起在宫中的日子,那位太后是否真的如师傅所言那样仁德宽厚?想起翁同酥带着自己的一句一句地念诗,只是师傅现在又在何处?如此一边想一边哭,渐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得谖第二日醒来,明白逗留此处毕竟不安全,且因昨日受了一夜冷风,身体上的不适越来越明显,想来自己还是只能先回到陆家去。按说得谖日夜习练心法,加上各种药物的调理本不致如此脆弱。殊不知当初陆无极用马钱子医治得谖之时,眼见得谖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已没报多大希望。因此暗中在得谖的口服药中,加入了自己以前调配出来的所谓天下剧毒。陆无极先察看得谖吃药后是否出现新的症状,再用自己配置的解药来解毒。其间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得谖本就是残躯病体,也没人想到陆无极会有这种心思。他的用量很少,再加上及时的救治,使得得谖那段日子有时病重些,有时又轻些,如此反反复复,最后竟然还慢慢康复了,也不知与这些毒药有没有关系。
陆无极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害人,还极为自信,能保证得谖多久之后才会有症状显现,然后自己再施法治好得谖。长此以往,得谖吃的就不仅仅是陌生草药,有时是陆无极自己一时兴起配置的丸药,而得谖本就三灾八病,谁也不曾疑心下毒之事。陆无极为此还专门做了一本详细的《无极笔记》,记载了所用药材、用药时间、症状以及对症救治之法。
得谖好转之后,陆无极就开始潜心研究薛先生给他的毒药和难题,陆无极尝过用人做实验的甜头后,又如何肯轻易罢手,因此又把那毒药以极细微的用量投在得谖每晚的药浴之中。这次得谖出门前所中的毒并未完全清除,但毕竟量极少,而陆无极也给他吃过解药,并未有多么明显的症状,只是后来慢慢在体内发动起来。
得谖走后两个月来,陆无极日日呆在药房里几乎不曾出门,连桂云怀孕这件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还好薛先生也一直资助他们些银两,桂云只得另找来个小丫头来照顾自己。
一日,桂云与丫头出门,正遇见已瘦得脱了形的得谖回来。桂云见他的衣服都失了本来的颜色,又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知他在外定又吃了不少苦头。忙亲自下厨,为他接风洗尘,做了一桌好吃的,虽有心说些逗乐的话,但得谖只说没找到翁师傅,再细问,他也只是双唇紧抿,一句话也不肯说。
而陆无极欢喜的是又有人来给他试药了,眼看得谖病弱的样子,心内一惊,莫不是走之前逍遥散的余毒未清,自己竟这样大意?又听得谖自己一路上给自己把脉开方子,竟是撑了这么长时间,又是说不上的得意,自己顺手带出来的弟子也算不给自己丢脸。因此忙把早就配置好的解药减轻分量后,给得谖分几日服下。更有心让得谖继承自己的“绝学”,于是让得谖经常在药房里帮忙,磨粉加蜜,把握温药器的火候,但他总是心不在焉的,只想快点了事后去练功,就是守着药房的时候也捧着本《诗经》看,陆无极也是气极,自己到底是教了个文状元还是教了个武状元?
不出半个月,得谖身上渐渐有了些肉,脸色也好看些,自己早就想停了药浴,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总不能完全康复,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而陆无极眼见这些年来一直未曾出事,也越来越大胆,所下毒药的药量越来越重,有时竟将毒药和解药一起全量投入。
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陆无极眼见得谖逍遥散已经清除,又急匆匆直接将梅花落之毒投入得谖的药中,可怜得谖病体正在康复之中,又中剧毒。一口鲜血吐在药碗之中,满床被褥上星星点点。
陆无极一看不妙,大叫一声:“糟糕!”,一边赶紧给得谖催吐,一边又喃喃道:“怎么会没见效?……毒性也太烈……”
得谖听在耳里,想在心里,吐出一些毒药后,问:“师父,这解药是毒药所制成?”
陆略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想试试新的解毒方法,没想到这药太猛了。”
得谖虚弱地苦笑道:“师父您真是过头了,怎么会不知道药性呢?”
陆无极过来扶着他:“咱们先别说这个了,我带你去药室服解药。不过,这件事你不要跟师母说,师父保证你没事。”
得谖不可思议地推开陆无极,自己晃晃悠悠地走着,自语道:“师父您真的给我下毒?”
陆无极不置可否,在后边搓着手尴尬地跟着。
陆无极的药房非常大,左边放着两鼎丹炉,中间是四口温药器,右边则是一个大木架子,一个个存放着各种矿石草药,内里还有一间小房间,做他的书房,书架上密密麻麻横着竖着堆放着各种医学书籍,以及他自己整理的笔记,显得杂乱而又密密麻麻,右边则相对整洁,大大小小的白瓷瓶存放着练好的丹和药丸。
二人到了药房的内室,陆无极在瓶罐中翻翻找找,后将解药递给得谖,得谖默默服下。
陆无极笑道:“得谖,这个你不用担心。就算有什么问题,我也能把你救回来。”
得谖缓缓地出门,把屋子环顾一圈,又想起自己这两年病的时重时轻,又一眼瞥到那泡在药桶里的鸡,神色凄惶地说道:“师父,我想去找找翁师傅。他一个人……”
陆无极完全没感觉到得谖的情绪变化,想起他刚回来时的样子,笑道:“你能到哪里去找呢,还想出去做流浪狗?”
得谖回过头来,对着陆无极说:“流浪有什么不好?总好过做你的试验品。”
陆无极明了得谖已经知道实情,现在才有一点心慌,又生气地掩饰道:“你也不没事吗?也不想想是谁救了你这条命?费了我多少心思?”
得谖反而笑道:“救我?我应该感谢您和师娘。我可以赔您一条命,可以来世给师娘做牛做马,但你不配做我师父,你根本没把我当徒弟,你根本没把我当人!”
得谖声音越来越大,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完竟然将配药室中间的桌子掀翻,桌上的书本翻飞,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陆无极最心疼就是这些东西,也不去争辩自己对得谖是否真心,一气之下气先对得谖动起了手,更料不到得谖竟敢还手反抗,十个来回后配药室,已是一片狼藉,陆无极心都快碎了,屡下狠手,得谖又因中毒不久,渐落下风,脸色也越来越差,陆无极两脚踢在胸口,得谖吐了口鲜血,昏了过去。
陆无极看着满屋子狼藉也来不及收拾,先将得谖拖到最里间的屋子的床板,一把脉,脉象依旧急促紊乱,再探呼吸,竟极为微弱。
这病房里还有一间房子,里面光线较暗,一进屋就闻道一股恶臭与药味、焦糊味的混合体,陆无极点燃了三盏灯,一盏灯在门口,一盏灯在一幅木架上,上面也是摆满了瓶瓶罐罐,一盏灯在一张小桌上,桌上散乱摆放着一些书籍和笔墨纸砚,桌前又有两排木架,每排木架上或挂着或帮着几只毫无生气的鸡,又有一排木桶里面泡着几只小鸡,靠里则是一张木板上放着几只被剖开的鸡,最里层隐约还能看到好几层鸡的尸体堆叠在一起。
得谖一天一夜昏迷不醒,陆无极倒是泰然自若,搬了大小两张椅子,在其中重新开始研究梅花落与解药的配方,并隔几个时辰就探探得谖的脉搏,察看得谖的情况。
第二日桂云来寻,陆无极只推说得谖的病情反而加重了,须得时时看顾,又以桂云有了身孕不让她进屋探视,只让她日日送些饭菜来。
陆无极衣不解带半个月后,得谖才悠悠醒转,只不过,睁眼所见,光线微弱,阵阵恶臭味袭来,得谖慢慢从木板上爬起来,惊惶地看着周围这一切,自己与那一堆叠放的鸡之间,仅有一个用来放药的木架子隔在中间。
得谖扶着墙壁移到门口,想偷偷溜出去。推开门,就看到蓬头乱发的陆无极背对着他。
陆无极听到开门之声,回过头看到恢复了的得谖,眼睛一下子发亮,跑过来抱着他:“你可真好了。”
得谖惊恐地推开他,眼前的人眼窝深陷,脸色异样的白,头发除了杂乱也现出了灰白之色。
得谖仍旧趔趄地往门外走,陆无极拉着他的胳膊:“你还没有完全好,不要乱走。”
得谖哭着喊道:“你让我走吧”。
陆无极神色一变,说道:“你不要走,我们师徒联手可以成为天下一代医侠,破解所有的毒药,你帮帮师父,师父会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
得谖奋力挣脱他的手:“师父,我不要,你让我走吧。”
陆无极见好言相劝无效,现在更是不可能让得谖离开的,于是出手制服得谖。得谖虽是体弱,但拼死抵抗,两人打得不相上下。陆无极于是心生歹记,将之前搁在药柜上的梅花针射向得谖,室内狭小,得谖躲闪不及,身重四针,真是想也想不到,刚刚复原就又中剧毒,如此像是一个恐怖的怪圈,只希望自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陆无极未免再生变故,将得谖绑在床上,再行给他解毒。却对来送饭的桂云说得谖不治身亡。桂云十分伤心,又因马上要到临盆的日子,只得交代陆无极好好安葬。陆无极也是泪如雨下说:“我也当他儿子一样,如今因为我不小心,让他中毒,还治不好他。”说完哭了一阵:“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葬他。我一定要给他配出解药。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桂云哭了一阵,而丈夫誓要炼出解药,也只得依了陆无极,让他解了这个心结。
如此陆无极更是放心大胆地在药室给得谖喂毒,只让桂云送饭进来,连桂云去打扫都把他赶出来了。
如此两载,得谖可以说是日日试毒,没有一日断药的,或是口服,或是泡浴,远比当年在皇宫中痛苦。天天生活在黑暗之中,与苦药为伍,即使吃饭也不过是一股药味,做一个疯子手上的试验品,想死偏偏还有一个神医不让你死。真是可悲!
而陆无极吃住都在药室,连桂云的新生儿也匆匆只看了两眼,与桂云的对话也少之又少,桂云以往是绝对相信丈夫的,但现在丈夫几乎足不出户,蓬头垢面,一身怪味,难免心生疑窦,怕丈夫过于疯魔了。思前想后,这样下去始终是不行的。
这一日,桂云给陆无极送完饭后,二人也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半个时辰后,桂云又偷偷回到药室,果见丈夫昏睡在桌前。
桂云将丈夫拖回房间,也怕他醒来之后还是会重蹈覆辙,于是将他捆在床上。想不到这个日日给人喂毒的大夫也会被人下药,所有他加在别人身上的,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桂云回到医室,始终不忍心将所有东西烧毁,这是陆无极心头所好,也是他所有的立身之本。最后见屋子杂乱无章,只是含着眼泪帮陆无极收拾医书。到他进到最里层的屋子,捂着鼻子扫地时,捆在床上的得谖缓缓叫了一声:“师娘,师娘。”
桂云像是幻听一样,抬起头来,看到床上的得谖吓得扔掉扫帚,大叫一声:“得谖,得谖”。桂云刚开始还以为是鬼,但得谖不停地叫着“师娘,师娘”,桂云缓缓地靠近,摸着他的手,他的脸,是那么实在。桂云将他搂在怀中哭泣不已,实在想不到自己的丈夫竟然做下了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
桂云解开了得谖,带他去洗澡,给他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抚摸着他的头:“好吃吗?”
得谖苦笑着说:“我现在吃什么都是一股中药味。”
桂云听完又哭道:“你不要怪师父。求求你。”
得谖默不作声,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师娘,我要先走了。我怕……”
桂云说:“你不要怕。他不会在伤害你了。师娘给你准备了包裹和路上的干粮,你先吃完这一顿,师娘送你走。”说完从桌上拿来一个包袱,说:“里面还有一些银两,够你路上之用。只是不知道你翁师傅到底在哪里。”
得谖说:“谢谢您。”
桂云说:“我,应该说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怪陆无极,你也知道他只是太……。”
得谖站起来道:“师娘,我先走了。”
桂云跟上递过包裹,得谖忘了一眼桂云,说:“谢谢您”,却并没有接包裹,转身走了。
得谖走后,桂云回到卧室,看着夫君。在房间里的陆无极慢慢醒过来,想做起来却动弹不得,只恨自己学艺不精,几根绳子就被一个小娘们绑起来了。看着椅子上坐着,直直看着自己的桂云,气急败坏。
“你真是反了天了,你快给我解开。”
桂云也不搭话,只是端了杯水去给他喝。陆无极却并不喝,赌气拿眼横桂云,只说:“你快把老子解开,今天老子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桂云见他不喝水,也不强求,把他扶起来靠着床头,又回到座位上拿了些饭菜给他吃。
陆无极照样不吃,见她举止沉稳,只不搭言,心里突然有了怀疑:“你个小娼妇是要害老子吗?你是不是外面偷汉子了?”
桂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含泪水地说道:“我嫁给你,一辈子只跟你这一个人。今日是我自作主张,只是我希望你好好想一个问题。”桂云抹了抹眼泪,接着说:“这会你要是不想吃,我就先放着,待会饿了你就叫我,我在隔壁房间照顾孩子。”说完,放下碗就出去了。
陆无极追着说道:“你也得告诉我什么问题啊?老子没问题,你个不要脸的竟敢绑你老公,良心被狗吃了”。桂云虽然走远,陆无极依旧气愤不过,一堆污言秽语骂了起来。
到得夜晚,桂云忙完事情之后端着饭菜回到卧室,陆无极早骂得累了歪在床上。见桂云进来,又开始骂骂咧咧。桂云走到床前:“先吃点饭吧。”
陆无极也是真饿了,桂云喂一口,陆无极吃一口,两人安静地吃饭。吃完了,陆无极也没之前那么暴躁了。桂云默默地给他洗头剪发,洗澡擦身体,看陆无极安静地躺着,也不反抗,就叫小丫头把孩子抱过来,温柔地笑道“咱们的孩子已经一岁了,你看看他的眼睛,嘴巴,多么像你啊,可是这一年我还没给他取名字,就叫他宝宝宝宝,你看看他”,说着就把孩子往陆无极腿上站着放着。
这孩子笑眯眯地看着陆无极,挥舞着双手去摸陆无极的脸。陆无极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道:“是真的像你老子啊,桂云,给他取名叫“有止”怎么样?”
桂云笑着念道:“陆有止?好,好名字。”说着又向着宝宝道:“你看你爹给你取了好名字,快叫爹”。
宝宝果然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爹”。
把个陆无极喜得不得了,忙道:“快解开我,让我抱抱孩子。”
桂云又是欢喜,又是落泪,坐在床边道:“如果放开你,你还会天天呆在药室吗?”
陆无极并不回答,只是拿眼瞧她。桂云也就笑笑,说道:“对不起。无极,这个问题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可能需要多花点时间。等你想好了,我就放开你,孩子我希望你好好教养他,至于你是休了我还是杀了我,我都不后悔。在你想好之前,我希望我能和你呆在一起,所以我不能让你回到药室,你不要怪我好吗?”
陆无极怔怔地,还是不搭话。二人各自发了一会呆,陆无极说道:“得谖,还在药室。他没死,你给他去送点吃的吧。”
桂云说:“我知道,我已经让他走了。”
陆无极又紧张,又着急:“你都知道了,我并没有想害他。”
桂云笑道:“我知道,你不要想这些,早点休息吧。”
桂云服侍他入睡,但时间尚早,陆无极根本睡不着。桂云叹了口气,于是拿了几本医书过来,自己坐在床边,翻着和他一起看。
她看到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问陆无极,陆无极就特别自信地给她讲。
看着看着,自己有些困了,便合上书,笑着说道:“我一直想自己的丈夫医术高妙,不说如华佗孙邈名垂千古,但也不该一世籍籍无名。你带得谖回来的时候带了些银票回来,我还都留着。既然天上掉下了些资财,何不就此开一医馆,退可以谋生糊口,进若是医名远播,也是丈夫一生之乐事也。”说着说着,呵呵笑起来。
陆无极说:“你真的这么相信我吗?”
桂云笑着站起来说:“恩。从你救我的时候,我就认定你是天下第一的人才。而现在你除了是大夫,你还是我最重要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只要我们好好的,我就很幸福。”
陆无极也不说话,只是暗自发呆,这一夜桂云抱着陆无极入睡。
桂云为陆无极照顾好饮食起居,闲时就拿着医书和他一起看,足足一个星期后,桂云解开了他的绳子,一边解,一边哭着说:“对不起。”
陆无极得自由之后,伸展伸展身子,就把桂云抱在怀中,在他耳边说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做大夫就要做一代名医,怎么能拘于破屋做一个怪人?怎么舍得撇开我的妻儿呢?”
于是二人开了一间医馆,名为“归云堂”,高悬“妙手回春”的匾额,桂云虽是一妇人,前庭后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那陆无极万事不管,只需要****最喜欢的事情,专心替人治伤,治好了那些鬼门关外转圈的将死之人,他比复生之人更开心,这日子远比在药房里一个人玩有趣得多,日子一长,归云堂也慢慢有些小名声。
陆无极也是厚积薄发,几乎没有他解不了的毒,江湖上凡是中毒之人都来归云堂救治,人人称颂他是一代名医,医者仁心。二人只救命治人,从不参与江湖争斗,归云堂江湖闻名,陆无极也渐有名望,资财渐丰,也养了一些武功颇高之人在归云堂,一是为了保护安全,二则也收徒授拳,也算是一项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