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我们终于还是送走了米斓和叶青。
在那之后的几周里,我开始疯狂地赶进度和筹办我的新书签售会。我开始不停的练习微笑,练习交谈,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的拉扯着嘴角。
签售会那天,我看见一个顶着鸭舌帽,戴着大口罩的年轻男子。他坐到我面前,把书往前一推便低下头去。我只看得到他的帽檐,但我感觉他的身形像极了......
我喊他,先生。没有回应。
我喊他,路尘。没有回应。
我喊,哥。
我看到路尘气急败坏的摘下口罩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笑笑说,除了你还有谁。
然后在心里说,即使只是看到背影我也认得出你。
在那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我开始疯狂地被逼迫着见医生,疯狂的化疗。我和苏慕在我家住的很舒服,尽管她总是吐槽我的房子相当于一只七星瓢虫那么大点,她还是开心的在我的七星瓢虫内苟延残喘,顺便还带了个保洁姐姐一起苟延残喘。恩,虽然她是以阿姨二字称呼人家小姑娘的。
苏慕像对付小朋友一样,每天评判者我表现得好坏程度,在一厢情愿的决定今天是出去shopping还是去看场电影。我记得2015年的时候,小时代系列电影彻底完结。我记得最深刻的一个桥段是,林萧声嘶力竭的问顾里,你能养我一辈子吗。后者声嘶力竭的喊回去说,我可以。
我想,如果我这样问苏慕,她会回答同样的答案。
其实我都了解,苏慕每次吵着要我陪她做什么什么,实际上一直是她,默默的陪在我身后做这做那。
苏慕跟我说,你绝对不能太早走,如果你没有活到我希望的那个年月,我一定一边埋你一边去领养个小姑娘取名叫路遥,然后领回假天天虐待她。就像虐待你一样。
我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一句,最毒不过妇人心。
十一月份。
我的胃还是会疼,偶尔特别疼的时候,只能把自己过紧厚重的毛衣里,蜷缩在床上。有时我会感觉恶心,有时是剧烈的咳嗽之后鲜红的血液。我的胃口似乎变得很小,体重下降了大概6公斤之后基本持平。我想,我在也做不到像当年那样的,和苏慕两个人吃到三十块钱麻辣烫了。正如那段欢歌笑语的日子,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离我远去了,一样。
后来我把我这样感伤的想法告诉了苏慕。我又看到了小妮子脸上蒙娜丽莎一样的微笑,顿时阴风阵阵,脊背发凉。
然后苏慕优雅的喝了口咖啡,发表了两个观点。
第一个是,你的确没有原来那么能吃,但是你瘦了这个结论,如果没有电子体重表上的数字,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咬牙切齿的说,那是你瞎。
苏慕没有理会我,继续发表了她的第二个观点:虽然这十年来我还是纤瘦的样子,当我的食量可能比当年还要大了许多。说完之后还故作羞涩状。我捂住嘴说,胃里又翻腾了,我先去吐一会啊您老随意。
第二天,为了验证我的猜想,苏慕把我带到了十一年前,我们最喜欢去的那家麻辣烫店。想当年一样,我们点了一锅麻辣烫,两个人吃。25块钱的麻辣烫,在我的奸笑里默默的加了一份羊肉变成了30块。
我笑着说,苏慕,要吃光哦。
苏慕看着我,由进店时的目光如炬,变成了现下的目光如刃,而且是利刃。
于是,苏慕开始实践她的伟大工程,并且在休息的片刻打电话向我亲爱的哥哥汇报了这项世纪性的伟大工程。5分钟之后,路尘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店门口。
路尘说,怎么选到这家店了。
我抬起头四线环顾,八年了,换了老板,也换了装潢,仿佛一点也没有了当年的样子。
我想说,就像我想你一样,这家店出现在我梦里,八年了。
可最终我还是笑了笑说,别傻站着了,去点点东西吧,我去买奶茶。
倒是我们曾经情有独钟的红豆奶茶,历经无数风霜,还是当年的模样。温暖美好的,不像样子。
我捧着三杯奶茶回到店里的时候,瞥了一眼时钟,十二点零五分,正午。
我看到披着校服的男生女生们,诚如我们当年那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等餐。有男生和男生一锅的,有女生和女生一锅的,有男生或者女生单独一锅的,还有男生和女生混合着一锅的。
我还是坐在苏慕左边,路尘还是坐在我的对面。
我听见隔壁桌的小男生说,我不吃这个,你帮我吃掉吧。然后,一大片培根被夹到小女生的碗里。
我看到小女生的脸微红着,然后默默的加起来放到嘴里,再羞涩的说谢谢。
我想,多好啊。
然后我听见右手边传来极其煞风景的两声嘟哝:哼哼,你不吃你点它干啥。
我正想批判苏慕没有情调,偶然看见路尘夹起一块西兰花,在空气中微微顿了两秒,又默默缩回去。
我笑着抢过来吃掉,然后对苏慕说,点了给我吃不行吗。
苏慕不出我料的急了,大吼,路遥你大爷,放着手底下三十多块钱的东西不解决,捏着块西兰花卿卿我我眉来眼去的,你丫是要疯啊。
她的分贝过于大了,一直与隔壁桌的小男生和小女生们侧头围观,唏嘘不已。
我转过头,笑得特慈母的说,学弟学妹们,咱学习一定要灵活掌握,啊,你们这位学姐就是被学习中的条条框框逼出神经病的。
他们看向苏慕,满脸同情。
我感受到我身后好大一股杀气,于是我秉持着一种见好就收的态度,默默结束了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