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接我出院.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一如看一个最亲近的亲人.这些年,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可始终无法改变的,就是我们的感情.
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一切,让我在爱情与我们之间的友谊来做取舍,我会毫不犹豫选择我们的友情.
我这一生,惟一能够信任的,也只剩友情.哪怕是争得撕皮裂脸,我们依然还是我们.我们之间不会存在任何背叛.
推开家门,扑面而来一阵浓郁的香气,我深吸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这老和尚,竟送我这样一个宝贝.
灵物都认主人,莫不是我就是这宝贝花瓶注定的主人?
我笑,完全出自真心.
三生石畔岁枯荣,
何来流风尘心动?
千载浮烟渺渺过,
一朝劫过点点云.
趁丝丝出去,我拿出那幅收藏的画来,念着上面的诗句,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突然想起在医院昏迷中做的那个梦来.
不过失却一滴眼泪,你尚有保命之根.三劫将过,根是你灵魂之本,万不可再轻易失却.
怎么竟会做那样一个奇怪的梦来.
为什么我的生活里越来越多这样的奇怪事情发生?
生而为人太难,我不过受人所托,来帮你度过三劫.
那叫寂空的和尚说.
三劫?又何来三劫之说?人生也不过就是一场劫难.生而为人太难,可如果当初这确实是我所选,我为何又要做出这样选择?
也是无法选择无法左右的吧?痴心,若果真有痴心,又有哪个可以真正左右?
轻轻摩挲画面,我突然一愣,不知是不是看错,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那画面中的蓝衣女子平淡的唇角竟泛出一丝笑来.可再细看,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
她,刚刚是在笑吗?
而且,为何,我看着这画的时候,竟会觉得它好似和最初看到它时,甚至是许哲将它送交我手里时,好似有些什么异样的地方?
哪里呢?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左右打量翻看,何处不同了呢?
“我回来了.”客厅里响起丝丝清脆的声音.我忙将画收起来,不知为何,我竟很怕她会看到这画一般.
仔细收好打开卧房的门,迎面是丝丝那张美丽精致笑容满面的脸.
心下一动.
我知道了.
难怪我会觉得好像哪里有些奇怪.
是那画中女子的脸.那张脸,似乎比以前明亮光鲜了很多.
画中人居然也会有容光焕发的一天.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奇怪?
“我买了菜,今天亲自下厨,庆贺你出院.”
丝丝并没有发觉我神情中的异样,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对了,"丝丝又探出头来,那模样,竟说不出的可爱,"双喜一会过来.她刚刚打电话来,说是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QQ糖和葡萄果冻.”
我倚在厨房的门上,歪着嘴角, “我都多大了,还吃那个.”
“装什么装,这么大了你还不是一样只看动画片?还专挑迪斯尼的看.”
我撇嘴, “又揭我短儿.”
“你短儿那么多,还会怕人揭?”
我撸袖子, “你皮痒是不是?”
丝丝直翻白眼,伸手将我朝外面推, “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没看我忙着呢吗?看你的动画片去,我昨天刚给你下了新的,迪斯尼刚出的.”
轮到我翻白眼,无奈退出来.
她和双喜总是拿我当小孩子看.
我并没有去看那个什么新的动画片,从茶几的烟盒里抽出根烟点上,晃到了阳台上.
厨房里传出丝丝切菜的声音,心里一阵温暖.此时的这里,竟有一种家的模样.
家?什么时候我都开始喜欢家这样的感觉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只有房子而已,家这个词,离我是那么的遥远.
我没有家,从未有过.
牙牙就跟在我的后面,仰着一张小脸,黑漆漆的眼珠定定看我,眼神那般纯净.
狗,多么可爱的小东西.也只有这样的一个小东西,才会有那般纯净的眼神吧?
纯净,多么美好的词汇.
这样一个年代,这样一个词汇,与人早已无关.与其有关的,已经只能是只狗.
多么凄惨.又何其辛酸.
楼下小区的路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是双喜.拎着大包小包正往这里赶,走到我楼下的时候习惯性向上张望,看到我站在这里,开心地扬了扬手,嘴巴咧得老大.
没一会功夫她便已经上来,扬着手里的东西冲我大呼小叫, “简,看我买了什么给你.”
我想我一定是一副吐血的表情,她还真拿我当小孩来哄?
“我不会过就是得了个感冒,你们要不要都这样?”
她不理我,自顾将东西一股脑塞到冰箱里,嘴里嘟囔, “反正这几天你哪也不能去,就给我呆在家里,这些东西全当给你打发时间.”
“哪也不去?姑奶奶,我还得上班.”
“丝丝已经给你请了假,你给我好利索了再去上班,那个公司不会因为少了你就倒闭.”
“什,什么?”我嘴巴张得跟只鸡蛋那么大, “你们给我请假?我好像没听医生说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你给我闭嘴!”
丝丝突然从厨房里冲出来,挥舞着手中菜刀瞪圆眼睛,那副神情,很是血腥.
双喜也瞪着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以后你少拿这些烂话出来说,什么绝症?全天下人都得了绝症也绝对轮不到你.”
我诧异, “不会是医生真跟你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想死,阎王爷还得考虑下要不要收你.”
“哦?阎王爷是你舅舅?连她肯不肯收我你都知道?”
丝丝朝我凶狠地扬了扬手里的菜刀, “舒简,你再说一句这样的浑话,信不信我劈了你?到时候就让你亲自去问问阎王他老人家到底是不是双喜的亲舅舅.”
我乐了, “行了,我不说还不行吗?也不看你们平时是啥样,再看看你们现在,能不让我瞎想?”
双喜恨恨看我, “知道是瞎想就再也不要去想.”
我摊手,彻底投降.
“知道了,我以后一准儿不会这样瞎想就是.”说罢转身又上了阳台,再点上支烟吸一口,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哝了一句, “莫非阎王爷真是双喜同志的舅舅不成?”
“舒简!”身后她们俩同时大喝出声.
吓得我跟我的牙牙都忍不住一个机灵.
娘哦,今天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