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逍遥林回来后,我几乎夜夜发梦,梦里万千思绪纠缠,我却无论如何都分辨不清.
陆先知我怕热,约我去山谷游玩.
飞流而下的瀑布奔泻而来,水花溅在我身上.
我忽然就想到那也叫做浣衣的女子.
转眼都几百年.
如今的她,不知已经轮回到哪里去.
我却占了她的名字,遨游人间.
潭边的石头湿粘,我伏在上面,罗衣不经意地呈现褶皱,尽是风情.
我却无法开心.
长发垂下去,浸到水里,池中锦鲤绕住我不停转着圈,一如迷途,它们也眷恋这样一种美丽.
我知道自己美丽.
回首张望,正撞上陆先那双眼睛.
"你很迷人."
他说.
"是吗?"我神态慵懒,"是否也迷住了你?"
他轻轻缠绕我耳边发丝,"是,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仿佛一个迷."
"陆公子说笑了.人间粉黛三千,我不过茫茫众生里至渺小的一个.公子阅人无数,又怎会迷惑在我这样一个凡鸟这里."
他笑起来,"很多时候我都猜不透你.你说你父母双故于是四海漂泊,不过一个洛阳的过客,可偏又在洛阳买了宅子落脚.你说得逍遥时便逍遥,不会去想明天的事,可我却总是见你心事重重一双眼睛里仿佛藏了无数的事.连我都会忍不住要想,究竟你是为何而来?又是因为什么才出现在这里?"
我似笑非笑看他,"我自你语气中听到质疑."
"不,我只是关心你."他顿一顿,"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开心."
我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朋友?不,我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血蟾.
陆先?我只当做玩伴.
他只是看着我,一脸迷惑.
是的,他猜不透我.
怎么猜?
他再厉害,盘桓的总也不过就是人.
我?我是蜘蛛.
好没意思.
我站起来,抚了抚裙摆,懒懒地看向远处,"我很倦,想回去了."
意兴阑珊转身,抬头,却猛地看到山崖上面站着的人影.
青色衣衫,似曾相识.
我在哪里见过?
他只是盯着我,那样远,可我看清了他的面孔,半面的金铜面具,眼神肃杀.
有些脚软.
不知为何,打心底里我竟是那般怕他.
他自何处来?为何会盯上我?
自入人世以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尽量屏蔽掉自己浑身裹挟的妖气,为何他还会找上我?
腹中突然火热,仿佛有什么在灼灼燃烧.
额角的汗也流下来.
他却没有就扑上来咬住我,一如梦中白鹤.终于转身,扬长而去.
我跌坐在那里.
陆先看着我,若有所思.
显然,他也是注意到那青色的影子的.
他扶住我.
我神色迷离,看着他,心念电转,一一搜罗过往经历.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见过那个人.
那半张的面具,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眸,那蠢蠢而动的杀机.
毫无疑问,他知道我,知道我一切底细.
而我,也一定见过他,只是忘记了是在哪里.
他是谁?
他是谁?
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