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警察，配合得怎么样？”女张华挽着男张华的胳膊，轻声问道。
“还在学习。”男张华低声说，“你别看才就这么几天，我觉得自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我觉得自己说话做事有了主心骨，我也不像以前一样那么容易暴躁大喊大叫了。”
“啊，那你还是我的大华吗？”女张华紧紧地抱着男张华的胳膊。
“是，当然是。”男张华把胳膊和自己一侧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把女张华的手臂牢牢夹住了，“你呀，可别想甩掉我了。”
“你们的审讯到什么阶段了？”女张华偷偷用手挠了挠张华的后腰，张华痒的不行，只好松开胳膊。
“下一步的审讯，我不需要参加了。胡僧说了很多，我估计，不会再费劲了。”男张华抬起头看着天边的夕阳，“过几天，忙完这边的事，我就回公司上班去。我还真是想大家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不回公司，他们也真是把我当做警察一样使唤啊，经常一忙就是大半晚上，三四点躺下七点半就起。”
“是啊，”女张华笑着说，“我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受这个罪，所以我从警官学校毕业之后也没当警察。”
“其实，我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男张华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把自己的右手放到后脑勺上，一下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头发，“小华，你想哈，这个养老社区的项目，是阿杜和博士他们这一伙人早早选定的一个保护壳，他们投资这个项目的最根本目的是骗钱。可是你知道啊，这个社区，燃气公司也是投资人之一。养老社区的这几个工作人员，胡僧、蔡姐、刘洁和老马，胡僧和蔡姐是帮派安插进来的，老马据警方调查说是社区征地之后照顾回迁老人给的优惠政策。只有刘洁一个管理人员是社会招工进了养老社区的。那这个刘洁进入社区的这件事，就这么干净吗？她这么一个懂得利用自身资源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守规矩参与海选竞聘上岗呢？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
“刘洁？是不是刘品的那个亲戚？”女张华想起男张华之前在和自己谈起养老社区的事情时，似乎提到过刘洁和刘品之剑的关系。
“对！刘品！他说自己是刘洁什么出了五福的表哥，我呸，他一定说假话了！”男张华一个巴掌拍在自己的右腿上，“就是他！他一定对警察有所隐瞒！”
“你干吗呀，”女张华使劲摇晃着男张华的胳膊，“你又不是警察！你有事可以和我二姐夫说呀。我可不想再让你遭遇什么危险了。”
“对。去找姐夫说。”男张华脑子里飞快旋转着，他努力思考着应当如何让一个刑警队的副队长相信自己对于一些事情的猜测，甚至，他想要找到一个方法让王队长主动介入一个从没有曝光，甚至有可能从未曾发生的“案件”当中。
“王队长，您找我？”第二天早上，男张华刚刚到警队报告就接到通知，王队长着急找他。男张华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在警队的配合工作已经基本告一段落了，所以他神情轻松地敲门进入了王队长的办公室。
“对。”王队长的办公室面积不大，一个档案柜里堆满了写有各种引号的档案袋，在办公桌上也堆着好几份已经被打开，刚翻到一半的文件。“在胡僧的证词帮助下，我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博士这伙人的犯罪证据，阿杜，就是那个大胡子，今天凌晨，撂了！”王队长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太好了！”男张华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个案子的后续工作，可能就基本要由我们的人来完成了，你，今天就在警队休息一天，明天就可以回燃气公司上班了。”
“好。”男张华一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的回答也很干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以后再见，咱们就是朋友，那么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开始忙了。”王队长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说，对男张华说话的时候连头也没抬。“你别介意哈，我这个人忙起来，六亲不认，顾不得什么礼数。”
“理解，理解。”男张华笑了笑转身想走。可他刚刚转身，猛然想起和女张华约定好要找这位“姐夫”说起的事。“啊，对了，王队长，有这么一件事，我想和你说说我的想法，请您帮我出出主意。”
“什么事？”王队长对于张华提出的事情完全没有准备，他警觉地看着张华，合上了手中的资料夹，“你，说吧。”
“是这样的。”张华坐在王队长办公桌旁边的小凳子上，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您还记得在养老社区时见到过的我的那几个同事吗？就是男女关系比较乱的那几个。”
“怎么？”王队长从一堆文件夹下面找出一个被压得变形了的烟盒，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有些皱巴的烟，慢慢地放到嘴上，咬住。
张华赶忙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举到王队长面前，“我还记得我和胡僧的那次对话，我相信胡僧说的，但是我仔细想想他说的话，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胡僧说了他和刘洁的关系，引起了我对刘洁的身份问题的关注。为什么呢，因为在之前的时候，刘品，就我们那个胖胖的刘主任，一直和我们包括公司里的人说的，刘洁是他的堂妹。可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这个关系一定并不单纯。”
“所以呢？”王队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我觉得，应该查一查这件事。”张华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在我看来，王队长，这个刘品一定在介绍刘洁进入养老社区工作的这件事情上拿了好处。就按照胡僧的说法，刘洁为了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那是可以牺牲一切的，就看她和刘品那时候的那样，要说他刘品在这件事上什么都没贪，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你相信不相信的，有什么用？”王队长深吸了一口烟，“你说的这件事，捕风捉影，也没有什么价值。就像你现在这样说，这也不构成一起案件，我也没法介入啊。”
“这怎么不是一起案件呢？”张华的倔脾气又来了，“这是典型的贪污腐败案件啊。”
“你说是贪污腐败就贪污腐败了？”王队长用夹着烟头的手指点了点张华，“你这个人，还是不开窍。这些话本不是我这个位置的人该说的，看在你的女朋友喊我一声姐夫的面子，我和你说说，你听听，听完了，怎么决定是你自己的事。”
“好。你说。”张华非常着急地吸了一口烟，胡乱吐着气。
“就你说的这个事，我来帮你顺一顺，你听听看我说的对不对。你们养老社区有个女管理人员，刘洁，是经过社会公开招聘的层层选拔进入社区工作的。她是你们公司办公室主任的堂妹。堂哥介绍堂妹来应聘，堂妹成功入职。这有什么不妥？举贤不避亲，有什么可查的？好，你认为你们那个刘主任和刘洁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你认为他们之间并不是单纯的堂兄妹关系，你认为他们有肉体贿赂，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呢？刘洁的男女关系混乱，和刘洁与刘品之间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这是两件事。你没有直接证据，不能乱说，这涉及到两个人的清白。好，就算你说的都对，就算让你查到了，刘洁和刘品之间确实存在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又算是什么案件呢？肉体贿赂，没有视频资料和当事人的证词，怎么认定？好，咱们再进一步，如果你拿到了肉体贿赂的视频资料，你怎么能证明那段视频资料的内容就是肉体贿赂，而不是人家两个人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的***你就算证明了，那段就是肉体贿赂，现在，那个行贿的既得利益者死了，受贿的人，仅仅是接受了肉体贿赂，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贿赂就是贿赂？到了法庭上，一切都讲究证据，没有直接人证，到了庭上，他刘品翻供了，说你栽赃陷害，然后反过来要告你诽谤，你怎么办？”王队长说完这些话，把手里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又从那一堆文件下面找到了一个躺倒在桌子上放着的保温杯。“我和你说实在的，小伙子，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你是觉得刘品在以权谋私，你觉得他一定干了利用权力之便中饱私囊的事，让企业受了损失，甚至他的行为还有可能触犯了国家的法律。你想把坏人绳之以法，对吧？”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张华点点头，他一边回答，一边仔细回想着王队长刚才说的话。“王队长，那您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王队长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哎呀，这杯子真不错，我昨天下班前冲的咖啡，一天了，还热乎的。”
“你能不能给我指点指点？”张华心有不甘地站起身，“如果现在不出手制止他，也许未来企业就会遭受更大的损失，我，还有那些同事们，我们可是无辜的，我们总不能眼看着这个祸害让大家失了饭碗啊。”
“这样吧，”王队长把杯子重新盖好，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你回公司之后收集一下材料，等你收集的差不多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帮你牵线，你去经济犯罪调查那边去跑一跑，检举揭发也罢，匿名举报也好，你到时候和他们商量着办。行不行？”
“行！”原本是张华一厢情愿的推理认定，经过王队长的指点，反而被张华当做了警队交给自己的一份艰巨的侦破任务，他学着香港电影里便衣警察接受艰巨任务时大义凌然的样子，站直了身子，打了个立正，斩钉截铁地给王队长敬了个礼，“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行啦！你不用跟我卖萌，我又不是警校毕业的小警花，我不吃这套。”王队长以为张华这是在逗自己开心，竟然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你没事了吧，那么就回去吧。”
“好的。那么，王队长，我这就走了，就不再来和您辞行了。”张华觉得此刻应该走上去和王队长激动得握手告别，可是他看着王队长又拿起了文件，心里觉得握手告别也不是时候，只好把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抱在一起，像握手似的，上下摇晃了几下。“祝您工作顺利。”
王队长摆摆手，没有再搭理张华。
离开王队长的办公室，张华的心里非常忐忑。虽然他的想法没有得到王队长的支持，但是王队长的说法却让张华豁然开朗。他脑子里盘算着应当如何尽快拿到刘品贪污腐败的犯罪证据，在自我否定了几个“作战方案”之后，他决定和刘品在办公室来个狭路相逢，利用自己在审讯室学到的东西，采取单刀直入的办法，逼刘品坦诚一切。张华把自己借调在警队工作的最后一天，完全耗费在了这件事上。自认为已经为自己和刘品的正面交锋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此时的张华并不知道，早在他准备和刘品“狭路相逢”之前，聪明狡猾的刘主任早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应对之策，随时准备着消灭来自任何一方的对于自己和刘洁关系的攻击和调查，尽管刘品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刘洁的真实身份。
“张华回来了！”第二天一早，当张华出现在燃气公司门口的时候，几个嘴快的女职工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将最近已经在女工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在关键时刻英雄救美把女张华救出贼手的“大英雄”回企上班的消息大声传播开了。一下子，很多仰慕张华勇气的男女职工围拢过来，大家用仰慕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受人待见的愣头青，甚至还有人拿出了手机，拍下了张华重新回到企业上班时迈入厂区的第一步。
“我要发微博，发周边，大英雄张华回来了！”一个不知道姓名的男员工举着手机对众人喊道。
“我看看！”“我看看！”一群女工一下子又被那个男工手中举着的新型手机吸引着离开了张华的身边。
张华看着这群女工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手机吃香？”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华兴奋地转过身，“小华！”
女张华从不远处快步跑过来一下子就跳进男张华的怀里，“欢迎回来！”
男张华抱着女张华，愤愤地说：“这才是迎接英雄回归时，该有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