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有酒,不似他乡的苦涩。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洛可的关系这么近的,之后想起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洛可是我高中同学,只同窗了半年时间,她却是我目前为止联系最多最密的好友,很庆幸的是虽然现在相隔两地,但有事没事还能相互调侃几句。
那年她高三毕业去了大北方,黑龙江。她到那边待了五天不到,给我来电话的时候就哭个没停,怎么说都不想再读了,一个劲儿的只想休学回家。作为一个还算是好青年的我,退学这种事从来都不会想,当然也不会替她想,所以那时候我按照我的意志让她坚持下去,让她熬过去,苦口婆心的烧着话费跟她讲现在不读书出来能做什么,但其实不读书也能做很多事。
不知道是我规劝人的方式不对,还是她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读,去到黑龙江两三个月就退学拿着档案,拖了一个小行李箱回了山城。
就像去旅游了两个多月。
我到机场去接她,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想的是她在电话里跟我说的,说那边的吃食完全不合她的胃口,她都瘦了好几圈下来,然而我看到的应该是错觉。
她拖着我去吃了顿火锅,氤氲的雾气扑在脸上,她说总算是找回了原来的感觉。
她点了不少肉,我负责点素菜。
她眼睛盯着沸腾的锅里,专心致志的找着刚下去的肉,一边念叨着别老了。
我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说不太想回去读书了,读书不适合她,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创业。
我不好去打击她,看她满腔热忱,斗志满满,一副天下任我行的架势,我的确不该给她泼冷水,说不定哪天她还真成功了,我还指望着她来包养我呢。
那时家在区县,读大学去了市里,离家不远。她退了学回家里倒腾她的事业,她说去做烘培,买了烤箱和不少其他的工具,她当时跟我讲了很多关于她要做的,她的事业规划,计划确实是可行,但设想简单,要想实施却很难。
洛可在家待了两个周不到就被家里人强行塞到市里的一所中学复读。这事儿我起初是不知道的,本来以为她正在筹备她的事业没来得及联系我,去复读了快一个周她才想起来电话给我,让我猜她在哪儿。
猜你丫的。
她复读的高中和我就读的大学在市里一南一北,中间隔着长江,从我这边坐车到她那儿大概要一个多小时,读大学以后业余时间多出很多,时间足。但她不一样,高四不同于高三,来自老师、同学、家长,甚至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压力都会比高三多得多。但她的时间也不少,闲来没事也会主动打电话来说是一起聚一聚。
她读高三那会儿没有读高三的样子,读高四也没有高四的样子,她说过她不适合读书,就如同她说的那样,一年复读并没有带来任何改变,成绩也依旧那样,和去年唯一不同的就是把报考的大学从大东北换到了位于江南的杭州。
在临近开学之际,她告诉我他跟赵博分手了。
赵博是洛可男朋友,但不是重庆人,家在浙江宁波,但后来到魔都发展,两人谈了三年我没有见过本人,只在洛可手机里见过他照片。他比洛可大六岁,而洛可比和同年级的我大两岁,那个时候和同学校或者同班级的人谈个恋爱都藏着掖着,也觉得离我很远,更别说洛可这种远距离异地恋的。洛可是我接触最早的社会,在我们都在被高考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时候,洛可就没有在学校怎么待过,来学校晃荡几圈,睡上一觉,精神饱满后撇撇嘴就走,简直就像住的快捷酒店。
她读的一年高四其实和那年高三没有多大区别,复读出来后洛可已经有二十岁,当她跟我说和赵博分手的时候,我其实一点也不惊讶,反而觉得是在爱情理之中的事,她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软软的语气太不像平时认识的那个她。
我惊讶于他为什么现在才和赵博分手,在我记忆力她和赵博很早以前就没有在一起了,但这也可能是长久异地恋给我造成的幻觉。
她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在南京禄口机场,我一个人在江浙沪无休无止的浪迹了十多天。我买的晚上的机票,在禄口机场进了安检以后,我接到了洛可发来的短信,她说起她和赵博以前的事。
我是不愿意插手身周朋友家人感情之类的事,我并不是一个在面对感情能够理性处理的人,反而感性还是占据了不少的位置。
洛可和赵博闹了有半年多时间,那段时间她偶尔跟我提起赵博,都是哭嘤嘤的语气,以前的她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说了些她和赵博的陈年旧事,没有对我细说,我知道的是半年前她和赵博分过一次手,后来怎么合好的她也未曾提起过。
洛可说她累了,她很少说关于感情方面的泄气话,能从她口中说的之后“老娘就是不甘寂寞,我需要男人”,而不是“去**的感情”。
我在人潮往来的机场听她诉说着她和赵博这些年的种种。
赵博属于冷漠系的大神,最开始我就觉得像赵博这种住在天上的人怎么能和我们这种生活在陆地上用简单大脑思考,甚至有时候还思考不过来的渣渣谈到一块儿去,但显然洛可这个灵魂深处都奇葩的人做到了。但也或许是住在天上的大神和我们的口味不一样。
洛可和赵博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和洛可在一个班上,那会儿高一,我还没有从班上转出去到文科班。那会儿洛可和班上的欢脱男子大熊关系暧昧,其实大熊才是和洛可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知我一个觉得洛可和大熊是在一起的,当后来听到她和赵博的消息时我是懵的。
而让我纳闷的是洛可是怎么和远在魔都上班的赵博认识的,原来是我小看了她的关系网,,洛可的关系网庞大,这点我知道,但没想到会这么大,感觉她随便她去到哪个城市都有能撑场子的朋友。
我和洛可还在读高一的时候,赵博已经在外闯荡多年,他肯定比还在高中混的洛可见过更多外边的花花绿绿,但洛可也不甘示弱地在初中就开始抽烟喝酒样样不落。
她和赵博在一起后基本靠电话联系,没确定关系之前见过一次,也是因为哪次见面后互留了电话然后开始交流,慢慢的了解后就确定了关系。在确定关系后两人都到过对方的城市见过对方,说谁没有为这段感情付出,没有努力过是不可能的。那时洛可电话不离身,上课短信发不完,他最初和赵博在一起时我并不知道,只是发现她电话打的频率比以前高出几倍不止,还伴随着傻笑。
即使后来洛可和赵博分开,伤心痛苦的时候,我也相信她们现在就算不爱了,但也相信过能和对方走到永远。
与赵博在一起的三年异地不知道是用多少电话费堆积起来的。那年洛可十八岁生日,洛可请我吃饭,就只请了我一人,在夜市的大排档里把菜单丢给我,豪气的让我随便点,我也不客气的按照我俩的量点了些两人都喜欢的口味的菜,然后把菜单交给服务员,然后洛可就开始跟我说起赵博,说赵博在魔都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套房子,决定当一辈子的房奴,给他打电话永远在忙,连她生日都见不到一面。
“异地恋真他妈折磨人,”她不屑的哼了一声,“有男朋友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饭只吃到一半,就在她抱怨赵博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随后开始震动。来电的是赵博,说他在学校门口,让洛可快点出去。我看到洛可愣了几秒,显然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但大爷永远是大爷,一句快去,就算心里在不愿,再不相信,也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去。
洛可满脸”我甘愿”的样子,丢下我一人,和之后抱着我哭的她完全是两个样子。
赵博待了两天,洛可这两天根本没有出在学校出现,和我也没有任何联系。就在我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第三天,她丫的终于一脸春光无限的出现在了教室,还问我那天一个人吃的好不好。
也是在那天,她笑着跟我说,她暑假要去上海,毕业了也要考去上海。
之后文理分班,我和她被分到了不同班级,我学文,她学理。那年暑假她也真去了上海,在我还在上辅导班的时候,她在那边足足待了一个月有余,极少和我联系,而她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开学。
高二开学没多久,洛可就得了急性阑尾炎,大晚上的被送到医院动手术,我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的,我去班上找她,才被告知。之后我抽了中午的时间去医院看她,她还没有醒,大概等了有将近二十分钟她才醒了过来。趁她妈妈出去给她接热水的间隙,她让我把包里的手机给她,里边有二三十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同一个号码。洛可咧开嘴就笑了,即使脸色苍白,手术过后还没有消散的疼痛感,她笑得费劲,却是真实的。
其实导致两人之间分手的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不太清楚,在分手之前洛可和赵博已经有过一些矛盾,或大或小但都在两人之间无关痛痒,也没有导致要分手的地步。高三那年洛可和赵博之间的矛盾就没有停过,通话依旧不少,但聊不了几句就再无后话。
高三一年,我们都在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时,洛可却陷在赵博的漩涡里无法自拔,对学业倦怠,三天两头请假,上课睡觉已经成为了她的高三。
因为和赵博的不欢,洛可在报考学校时填了大东北的学校,在黑龙江。她说无所谓,就是去混个文凭的。
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抽烟,说实话,不好看,还是她和我没心没肺互怼的时候好看。烟明明灭灭,烟雾似乎将她包围,捆锁。
她总爱说,愿意为了赵博放弃自己的一切。可她总忘了,她还是自己。
当我问她为什么要选择去北方的时候,她说去看雪,山城几百年都没下过一场雪。
然而她没看到那年北方的雪,却看到了山城的。
她去北方待了两个月,熬过了军训,却在军训之后的几天开始给我打电话,最开始语气还很平静的跟我说起她在那边的生活是如何,到后来我一接起电话就听见她的哭声,哭的昏天黑地,一句话也没有,哭着哭着然后就把电话就挂了。后来她就回来复读了,说还是想去上海。她才回来的时候和赵博的关系有所缓和,却也再比不上从前。她过着依旧不忙碌的生活,偶尔约我聚一聚,在饭桌上跟我说在外边是如何如何的不习惯,还是山城的好。
世间上那么多人,很多人都会成为过客,剩下能一起走的寥寥无几,却也大都无疾而终。
高四结束以后她买了去上海的机票,后来没去成。她跟我说那一年时间完全是和赵博拖着的,看不到未来也不愿后退,她想要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赵博却选择避而不谈。
她真正毕业那年的暑假,以前班级聚会我算是逃兵,不是她们后来班级里的人,本不该去的,她硬拽着我去。其实她并没有醉,在我还在和老朋友喝酒时,她就不在了。
饭局结束,下楼才发现她一人站在楼下,死死的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她说,累了。
她没哭,但咽口水都费力。
后来我们一起去KTV,只是她唱的每首歌的每句歌词里都带着只有她能懂的苦涩与心酸。
洛可和赵博彻底分开时我正在从南京飞往山城的飞加上,看着那些不属于我的灯火辉煌,而得知消息时我已经是在零点过的山城。我听得出她有哭过,她跟我说终于结束了,三年青春就这样没了。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无力和疲倦。
与人相遇就是这样,相遇时,沿路风光无限;分开后,各行其路。
我还记得在她报考学校时,把所有的志愿都写的上海或是浙江,一个他现在生活的地方,一个他的故乡。她说她只想去这两个地方,直到后来她收到了来自杭州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没有带什么行李,一切都是新的,新的城市,新的生活,新的际遇。
从此他乡也变成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