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发呆,叶良是我继父的儿子,比我大四岁,我妈嫁过去以后,最初那几年经常会叫我过去住几天,那时的叶良就是个沉默严肃的男孩子,他很早熟,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也许家庭不完整的孩子都早熟吗?
刚上初中的叶良看起来像个高中生,每次过去住叶良都会等在车站,代替没时间来的妈妈接站。
小时候的我孤僻不爱讲话,我把叶良看作同病相怜的战友,除了奶奶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每次快到站的时候我就站起来,透过窗户寻找那个从小就比同龄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找到他的那一刻心里的喜悦无以言表。
“叶良!”
我难得像个小女孩一样雀跃着跳下车,果然看到他皱着眉一脸不敢苟同的看着我。我知道他一下秒就会说什么,果然——
“小心点。”
他接过我的银白色双肩包,轻轻松松的拎在手里。
我站在他右手边,抬头冲他笑,想要告诉他最近身边发生的事,“叶良我跟你说啊……”
“没大没小。”他居高临下的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据说好多小孩被他看哭过。
“哎呀。”我拉下他的手拽住摇了摇,声音很轻的说,“你也不是我哥啊。”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连带着我的心也揪了一下。那时我不懂,为什么我那么排斥叫叶良哥哥,直到很久以后……
“我一直搞不清楚你和叶良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霍霍用一块白底印着香蕉的大毛巾包住头胡乱的擦着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顺手端起我喝了一口就放在茶几上的柠檬蜜茶。
我回过神,无奈的看着她,“那杯茶我喝过的。”
她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咱俩还分什么你我啊~”
我起身又倒了一杯柠檬蜜茶,“毛巾也是我的,你的是大嘴猴的。”
霍霍笑嘻嘻的看着我,杯子往我跟前一伸,“再来一杯。”
可能有人会觉得,我和霍霍之间,我强她弱,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霍霍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不仅对自己的事情有主意,别人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也都很喜欢问她,当然这个别人主要是指我。
我买衣服一定要霍霍在一边帮我选,我相信她的品味;我买手机电脑也要霍霍帮我选,因为她精通各种电子机器,而我在这方面绝对是白痴;她推荐我的电影电视我一定会去看,因为我们喜好相同;一起出去玩若是迷路了,我无条件相信霍霍指出的路,虽然她也是路痴……我依赖霍霍,甚于小时候依赖年迈的奶奶,与依赖叶良齐平,有时候我经常想,如果我们是拉拉,她一定是T,而我是P。可惜我们不是,霍霍有个暗恋多年的男孩,而我……
“又在想你家叶良啊?”
我回过神的时候,霍霍已经戴上眼镜把电脑放在腿上玩。
我换了一种甜腻的腔调,媚笑着说:“我在想你啊~”
霍霍键盘敲得啪啪响,抽空白我一眼,满满的鄙视,“我就在你身边你想个什么劲?!”
我拖个坐垫过去靠着她的腿坐着,抬头看到她正在微博发今天的工作内容。九宫格前面三张是拍摄场地的风景,中间三张是客户的背影,尽管是随手拍的,也处理的很复古,很有意境;最后三张是我的侧影和背影,工作时的我长卷发随意扎成髻,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有种慵懒的美感。
“又拍我了。”
我想起大学时,霍霍就喜欢拿着手机拍我,别看是用手机拍出来的,那时除了美图秀秀也还没出美颜相机,可是霍霍总能拍出另一种美感。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换我拍就会被她说拍的什么鬼。
霍霍耸耸肩,“嗯哼~”
我头枕着她的腿,有些疲倦的闭上眼。
凌晨四点,我睡的正熟,突然灯亮了,房门被打开,我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在做梦,霍霍惨白着脸,一身汗,痛苦的捂着肚子伏在门上。
“小影……”
我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凭本能腾地坐起来,“你怎么了?”
“小影。”霍霍使劲用手捣住肚子,痛苦的呻吟着,“送我去医院,我肚子好疼啊。”
我跳下床,大脑一片空白,慌乱的赤脚站在床下。
霍霍抱住门框,额头的汗珠滚落,我从没见过这样痛苦的她。
我真的是很没出息,遇到事情就慌得不行,披上针织外套在她身边急得转圈。
霍霍深呼吸几下,缓慢的说:“别急,拿上我和你的钱包,手机,还有钥匙。”
我恍然大悟般背上包,出门的时候从玄关取下钥匙,扶着霍霍出去。
我和霍霍都有驾驶证,只是平时我基本不开,要不是霍霍逼着我去学车我压根就不想学。我坐在驾驶座几个深呼吸,回忆着学车时教练教的东西。系安全带,发动车子,拉手刹,踩离合,挂挡……可能是人有急智,平时怎么都想不起来的那些步骤这时都记得一清二楚。
幸好离这儿不远就是海城中医院,这个点没人没车,我顺利的停下车,一个人占了两个停车位,也顾不上那么多,掺着霍霍在门口大喊:“医生!大夫!快来个人看看啊!”
这时候我才觉得害怕,想哭,声音哽咽的都变了调。
很快有护士和大夫围过来,把霍霍抬到床上,推进急诊室。
我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眼泪流了一脸。
不记得他们折腾了多久,终于有大夫出来。
“你是家属?”
我直点头:“是,是。”
“初步诊断判断为胆囊炎,具体的还要看明天的检查。”
我松了口气,记得以前有个同学有胆结石,疼起来简直要命,也是像霍霍这样。
我进去坐在霍霍床边,她正在打点滴,不知是疼晕过去了还是睡了,脸上汗涔涔的,头发都湿的一绺一绺的了。我拨开她脸上的乱发,从包里拿出纸巾给她擦擦脸,然后才想到自己内衣都没穿,只穿了睡裙和针织衫,头发能乱成鸡窝的蠢样,我摸了摸霍霍的头,叹息着:“你啊,真能吓死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