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当日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当时惊讶于姬炀远超常人——应该说几乎是非人类的体魄,并没有意识到出手的后果有多严重,毕竟自己觉得每次出手都只是又加重了些许罢了;可是次日发生的事,让他很惊惶——姬欣堂竟然找他询问了当日的出手,一开始他还在说一直留力留手,可当姬欣堂告诉他姬炀当晚重伤昏迷、性命垂危的时候,他慌了。一个教头将弟子打成重伤及至几乎殒命,这放在哪里都恐怕说不过去了,何况他一个外姓弟子,重创了地头蛇家的公子,后果他这两天每每想起都头皮发麻;他知道只有姬欣堂才能护住他,其他人不行,何况姬欣堂本就应该保护庄内自己人;于是他就把当日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不敢隐瞒夸张分毫。之后姬欣堂让他放心,并向他保证,只要别人不提,他是不会向家族汇报此事的。
此刻见姬炀瞪着自己,引来众人也看向自己,心头不禁一阵心虚,不等姬欣堂说话,便急忙说道:“对不起,姬炀,当日是我出手过分了,盛某,嗯,我,盛某向公子赔罪了。”盛玉说着便向姬炀鞠了一躬。
“原来是你打伤我侄儿,原来是你!”姬守业原来只听姬欣堂说是教学时姬炀斗殴致伤,可听盛玉这么一说,看着姬炀至今卧床不起的样子,竟是被一个身怀不俗修为的修士所伤,如此以大欺小,心头不禁震怒,立时便转身走向盛玉,抬手向着盛玉衣领抓去。
就在这时,一名白衣人恰好横插两人之间,挡住了姬守业抬起的手臂。姬守业面露怒色,稍一发力想推开白衣人,却发现这白衣人一身灵力颇为浑厚,自己的力道如撞在一堵墙上,再加力时,发觉那白衣人面容冷素,毫不为意,竟似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而就在这时,他才发现那人胸前白衣上所绘的宝殿巨龙图案,这让他大吃一惊,触电似的缩回手臂,而眼神却被这图案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知道这图案是个标志,是一个极其强大势力的标志,是他绝对惹不起的势力,也决不能惹的势力。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姬欣堂的声音传了过来:“守业,我在山上、你在山下,咱们也是老关系了,不过在家族里面,你还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把咱们私人关系放到台面上用,这对谁都不好。”
姬守业愤怒的面孔已经换上略显沮丧的表情,微微低下了头,低低地叹息一声。
“这样不是很好嘛,自家人不要窝里斗,历代家主都常常提醒大家的话,可要时时牢记。盛玉,再给姬当家的道个歉,把人伤成那样,一定要道歉认错的,当然道歉要心诚。”姬欣堂说话慢悠悠的,但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口气,没有人觉得那些随意的话是随便说说的。
“盛玉给姬当家的赔罪了,望您能够原谅盛某的过失,饶恕盛玉这一回,恕罪恕罪。”盛玉一躬到底,算是个大礼了。
姬守业并没有搭理盛玉,而是坐在床沿边,伤心地看着姬炀:“炀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很疼么?内外的肿胀可曾消下去?”
姬炀也没有回答姬守业的问话,反倒是用力地撑起身体,狠狠地盯着盛玉,嘴唇慢慢地张开:“一个月后,就在那个场地,再来打过!”
姬炀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听起来很可笑的意思,很有那种小孩子打架记仇的感觉,明明打不过,还被打得半死,至今卧床不起,居然还这样当众叫嚣。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没有任何人笑得出来,看少年一脸坚毅,那认真果决的样子、神态、气势,还有那日少年始终不倒,拼命战斗的情形,众人反倒是一脸愁容,没有人会把这句话当成个玩笑,尤其那个盛玉,面相更是惨淡。
气氛有些压抑,可终究有人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姬炀,这三日修养,身体可好些了么?这里都是些家族长辈师辈,包括你的伯父,都是关心你的身体,今天特来看望于你。桌子上是大家送来的一些药丹补品,以后慢慢服用,调养身体。”姬欣堂这次的语调温和而轻松,指了指石桌上摆放的大大小小几包礼品,似乎满怀关心地说着。
姬炀并没有看姬欣堂,也没理睬他,反而是在姬守业的帮扶下慢慢地躺了下去。
一群人就这么看着,等着,场面依旧是静静地,姬欣堂的脸色慢慢皱起:“既然姬炀身体还需将养,宜静不宜动,那大家就不在这里打扰他休息了,各位人到了,心意也就到了。好了,大家就让姬炀好好休息,咱们这就回去吧。”也不等他人说些什么,便带头出了这狭小得进了几个人便觉得满当当的石室。
走出门口后,姬欣堂的声音又飘了进来:“姬当家的看看就行,还是少打扰他休息了。”就这样,姬欣堂带人离开了,只留下个管事模样的人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待着送客,送姬守业离开。
背对着石门的姬守业一脸愤怒,可直到姬欣堂走远,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即便生气也只能是背地里。看着姬炀一脸苍白的样子,看了许久,终究没有等来侄子的任何话语,就连对视交流的眼神也没有,心中不禁一恸,轻轻抹去眼角噙着的泪水,说了句:“炀儿,放心,伯伯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你好好养伤,伯伯这就下山去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姬炀在他走出石门后,转头看了眼石门,没有看到伯父的背影,只看到那个挡住伯父身形的送客管事的背影。
被禁足的人,石门理当是关闭的,只是今日模样,似乎因为姬守业的到来,给他一个敞开的门户,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便由此进来,也给石室带来不少生机。门外幽潭一抹碧色,还有那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瀑布,听着看着,姬炀的怒火慢慢熄灭,心中一片清静。
送晚餐的还是那名温柔的侍女,这次她送来的食物明显较以往的更加丰盛,进门后她就轻轻地问道:“姬炀公子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姬炀没有回应,侍女似乎已经习惯了姬炀的脾性,一边将食物放置在床头小桌上,一边继续说道:“今天的饭菜特别好,都是大人物们专用的。银耳雪莲羹,这个很贵重的,就算是大人们都很少用,公子尝尝。”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舀了一勺喂给姬炀,看着姬炀面无表情地喝下汤粥,继续说道:“今天的食材是管事的特意定下的,奴婢也很高兴,听说是今天有大人物来探望公子,连庄主都来了,这才特意吩咐......”
一边听着侍女念叨,一边喝着她喂来的饭食,姬炀脸上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就如往常一般。今天的饭菜尤其多一些,可姬炀依旧一口口地吃完,到最后还是没回答侍女够不够、饱不饱的问题。
石室方桌上放着今天众人带来的药材补品,侍女在给姬炀喂完饭后,将碗筷稍一整理,便来到方桌旁,查看着各种药材:“看来今天还真的来了不少人呢,这大包小包的,都是些好东西,对你身体恢复很好的。哇!这里还有一瓶雪龙丹呢,我可是只听说过,却没亲眼见过呢!”侍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好的事物,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姬炀看着侍女拿着一瓶丹药欣喜的样子,他的脸色变得和缓许多。“我可以打开看看、甚至闻闻么?”侍女一脸渴求地看向他,姬炀依旧一动不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侍女。
侍女似乎习惯了姬炀的静默,可也知道了姬炀对她要干什么毫不在意,她便高兴地打开了碎花药瓶。“啊!好香啊!跟雪龙膏气味很像,不过浓烈太多了。”侍女似乎在品闻,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股强烈的香味也同时钻入姬炀的鼻中,姬炀对灵药灵丹不感兴趣,还是淡淡地呼吸,只是那气味入体之后,姬炀便觉得有点异样的感觉。稍稍体会了下这香味,姬炀便有些惊奇地看着那药瓶。
察觉到姬炀异样的神色,侍女赶忙走过来:“这雪龙丹是四品灵药中的姣姣者,很多人都说它应该被划入五品之中,有易经洗髓、煅体修脉的神奇功效,没想到我还可以亲眼见到。这丹药对公子您现在可是非常好,服用之后身体恐怕会好得很快,公子现在就要服用么?”看到姬炀微微眨眼,侍女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意,将药瓶一侧,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来,药丸一出,香气更加浓郁。
“可惜只有一颗,也不知道是谁送给公子的,这么阔绰。”侍女喃喃地说着,将药丸喂给了姬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