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炀身体好得很快,不数日便能下床走路,再数日便奔走如常,一如无伤在身。这里有侍女婉儿照料之功,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那丹药和自身的恢复,恢复的进境就连婉儿都啧啧称奇。期间庄主姬欣堂来过一次,大致看看,简单问了几句便离开了。盛玉也有来过,只是姬炀并不待见他,一副闭眼不搭理的样子,让盛玉十分尴尬。
半月间姬炀身体大好,便在附近走走看看,水潭中洗洗澡,瀑布里冲冲凉,就连庄园里也进去过。早前姬欣堂给他闭门思过的吩咐早过了期限,赔礼道歉的事情也因为伤重的缘故而避过,园丁们大多听说了他的情况,见他走动时也并不阻拦。
又数日,姬炀已经将庄园大致走遍,除了私人府苑,姬炀都能知晓方位。这一日到了庄园侧面那处训练场地,场地上还有少年在做着基本的练习,只是人数很少,寥寥数人而已,连教头都不在;姬炀站着看了许久,大致看出他们的训练,都是些基本的强身训练,早年自家的庄丁、保镖都有讲过;待他看得没意思之后,便去了庄园正门。
庄园正门前是一个开阔的小平原,或者说是个群山环抱的小盆地,十数里方圆的小原野。小部分种了些庄稼,小部分菜畦,还有一部分是明显经过整理的训练场地,而剩下八九成的地方都是荒草丛生的原野,一条小河从其中流过,积水造成成片的湿哇哇的小沼泽,听婉儿说那沼泽中经常陷进去人,尤其他们这些训练的少年,虽然大部分都被救了出来,但总有些倒霉的。
姬炀看到少年们大多在这里进行着训练。打拳、踢腿、练气、扎马、越野,都是些动作架势,姬炀知道是在练习拳法、步法、气劲、身法、炼体等基本功,相较侧面那个小场地强些、难些。场地上粗看有百十人,除了绝大部分的少年,还有十数个庄丁,三五个教头模样的人,盛玉和姬茂德赫然在列,正在教习少年们功课。
姬炀对自己的身体从来都没怀疑过,无论速度、反应、劲力,想到自己再长大些,自然更强更厉害,所以他并不在意进行训练的少年。行功运气,他有学过,少年们的法子在他看来不过是大同小异,没有什么新鲜看头。至于拳法、步法、身法,他也学过一些,练过一些,不过明显那些少年学习的他大部分都没学过,但他不在乎,都是些花拳绣腿,女孩玩的玩意儿,在自己面前都是一拳就趴下的对象,他喜欢的是那正面一击,那决胜一击,还有可以扛住击打的能力。
有些少年在场地中对打互练,他也看不入眼。倒是远方在原野中狂奔的一些人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些身躯明显长大些的少年,正在小河边的沼泽地中狂奔,如果沼泽地再泥泞些的话,以前在拓阳城中常听说的草上飞、水上漂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了,不过那些沼泽并不是那么泥泞,即便姬炀距离很远,也能看到许多石头、硬地,这些明显降低了难度,让人奔跑起来更容易,但这没有降低姬炀的兴趣,只是他就这么在山庄门前的大路旁看着,并没有走下场地,走入沼泽。
晚餐不是在黄昏之后,而是在黄昏之前。婉儿端着汤碗过来,说是里面加了些药材,炖在饭粥中。
姬炀依旧的不言语,接过便喝。
“你姓什么?”姬炀喝完放下碗。
静静站着侍候姬炀喝粥的婉儿听到问话,便答道:“奴婢是个孤儿,和山庄中大多数婢女一样,都是无父无母之人,很小便被带到这雏龙园之中,所以根本就无名无姓,就算现在的名字,也是早年一位夫人给起的。”
姬炀虽是同病相怜,但他从来没在乎过这些,似乎他对有没有父母都无所谓,就连既当爹又当妈的伯父,他现在也多的是烦厌。所以他也并没有注意到婉儿说话间的凄楚。“这里都是姓姬的,你也可以姓姬。”姬炀就这么随意一说,就这样给婉儿定下了姓氏。
“多谢公子赐姓......”
姬炀不理会她的感谢,继续说道:“除了庄园前面的场地训练,还有有没有其他训练?”
“前面的只是些基础的,庄中还有些园内的秘传,这不是奴婢该知道的;园后的山中也有许多训练,那里有野兽,十分凶残,甚至还有恐怖的妖兽,这些都是说出来就让奴婢心惊胆战的东西;还听说有进入深山中的特训,细节不是奴婢所能知晓的,不过听他们说很危险。”
“有什么野兽妖兽?”
“野狼、大蛇、斑斓巨虎、老鹰等等都有,妖兽嘛,我也不清楚有哪些。”婉儿似乎在回忆,想看看能记得别人有说过些什么。
姬炀没等她回想便说道:“这些算不得什么。你回去吧。”
看着婉儿走后,姬炀便除下外套,换上一身短打劲装,出了他这本就在后山中的石室,往后山深处而去。
之后十数日姬炀总是在天黑后出门,深夜甚至天微亮前才归,每每都弄得身上一片狼藉,不是一片片擦伤便是一身湿泥,在深潭中洗涤一番才回石室,如此昼伏夜出,天天不断。连婉儿也发现他身上脸上不断有新的伤痕,偶有询问,也被姬炀的冷漠给截断,心知有事,却也不再尝试着询问,反倒是惊异于姬炀的身体,脸上身上破皮的伤痕,三几日后结痂脱落,竟然光洁如初,毫无伤疤留下,由此再不担心他身上微伤。
雏龙园中心的偏厅之中,姬欣堂和另外三人赫然在座,一名绿衣修士穿厅而入,入厅站定,即向一名坐着的白衣修士和姬欣堂行礼道:“属下见过护法和庄主,这几日夜间出没的少年又向后山深处去了,属下遣人跟踪,不想竟发现那少年居然赤手空拳打死了一条赤尾蛇,而且身上也只是些皮外擦伤;现在少年已经返回后园,属下就特来禀告。”
白衣修士双睛微亮,点点头“知道了。”
姬欣堂笑着道:“前日就曾吩咐过,庄园只防外敌,内人有异者只需留意即可。这少年名字唤作姬炀,听说和家主还有一些机缘,据说是出生时家主从他爷父手中救下来的一条性命,襁褓时多有帮助;现如今年龄长大,来我这雏龙园学训,也算有缘。只是这厮太过于离经叛道,新来首日便与师生斗殴,伤及数人,惹来众怒,被教头打成重伤,也是自作孽。只是我见他年幼竟如此勇武,一身体魄比之寻常妖兽都有过之,如此天赋异禀,不好好珍惜就太过可惜。所以之后每每暗暗偏待于他,那日探望还悄悄送他一颗雪龙丹,如今看来,他伤势好的如此之快,多半有雪龙丹之功。徒手生撕虎豹的凡人少年,历来少有,以后仔细雕琢,未尝不能成为栋梁。”
白衣修士一直静静地听着,这时见姬欣堂若有所示地看向他,自然明白姬欣堂的意思,便开口说道:“少年天赋超凡入圣,放在任何一个宗派,都会欣然吸纳入派。只是我观这少年懵懂,灵智未开,天资也并不优异,在修炼一道上似乎并非上佳,即便以后修炼大成,也难突破神意境巅峰,如此就算体魄再好,在真人面前又有几分胜算?”
“贤弟不可如此定式推断,岂不闻世间万物,皆是天地造化,像姬炀这等天造地设的奇葩,运势怎会如常人般平凡递进?如果他真是天造之人,自会有天道助之,来日成就不可限量;当然若是天谴之人,自有天道罚之,自身的磨难和罪业必然不小,不过这都是后事。如今姬炀就在你我面前,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姬炀灵智不开,正如宝玉在前,让我等有机会好好雕琢,善加引导,自可让他步入正道,为我派所用,终成一代栋梁。贤弟以为如何?”姬欣堂一番言说,表尽对姬炀欣赏之情,全为了宗派能重视这少年。也难怪姬欣堂如此看重姬炀,也是因为他执掌雏龙园许多年,见过千百名入园少年,却从未见到一名如姬炀般天赋异禀远超同侪之人,让他难以自禁。同时也能为宗派、家族、自身的将来都能带来巨大的好处和荣誉,如此何乐而不为?
那护法太看重修炼资质,竟然终不能动心,面有难色地说道:“宝玉在前也需雕琢,何况是福是祸,谁也不知。姬炀天性暴虐,若是培养成器,自是宗门栋梁,正道之福;若是以后为恶,道行越是有成,为恶反倒更甚。庄主这般看重他,不如先替宗门雕琢他的心性,慢慢树立良正心性,日后兄弟自会向宗门竭力推荐,必不负欣堂兄一番苦心!”
姬欣堂见话到了这份上,姬炀也的确年少,不便操之过急,微微一叹,便暗暗定下从长计议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