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见凉,行军垒中却是温暖如春,烧的火红的木炭在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沿着地上图案精美的地摊向大帐中心望去,一排排仆人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医者行色匆匆,面色焦虑,而床榻上躺着的人,赫然正是万夫莫当的西楚霸王项羽,他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牙关紧咬,不时发出闷哼声,在他床边站着几名衣着华贵的男子不时地低头交谈。
“大王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一个身穿红色长衫的男子终于发问,此人容貌清秀,一头红发,似乎在楚营中地位颇高,听闻他的话,几名医者互相看了看对方,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我问你话呢,你,过来”红衣男子当即急不可耐,一声暴喝,冲着一名医者怒吼起来。
“龙,龙且将军,实,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大王身中奇毒,应是饮食不查之顾,此毒为秦宫舍人所创,配方一经出世,便通过水井毒死宫中千余人,后秦王恐其为祸人间,便将此配方封在了深宫之中,倘若不是大王神功护体,又有苍天庇佑,此时,只怕,只怕”医者哆哆嗦嗦的说出了这些,说到后面,从他的口中每蹦出一个字,龙且的脸就苍白一分。
怎会如此,龙且失神落魄的走出了大帐,抬头看着天空,他感觉此刻自己的心就像这月色一般,凉透了。他实在不甘心,难道真如医者所言,就无解了么,主公,我们曾经约定要在这片土地上创建出一个全新的辉煌国度呢,现在我们已经快要成功了,暴秦已经覆灭了,如今各路兵马皆尊你为主,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受奸人所害,我们的国度没有您的威慑,各路联军便会各自为政,战事刚刚结束,又要重燃战火了么。
龙且此时心如死灰,周围的行军帐前,一列列巡逻队不时从他身边走过,士兵纷纷向他低头行礼,他却没有反应般的怔怔地望着前方,仿佛在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看不见。
“龙将军,夜色已深,你站在外面,小心别着凉啊”一位老者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龙且没有反应,老者也不恼,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龙且方才醒悟似得,弯腰行礼,恭敬地唤到:“范师傅,您来了。”
“哈哈,龙将军,看你面色不好,是有什么心事不成。”范增耐心地开导他。
“我,”龙且不知该如何作答,脸涨得通红,仿佛决定了什么似得,道:“范师傅,主公身中其毒,难道您一点也不担心么?”
“哦?我不担心么,龙将军何以见得啊?”范增一脸诧异。
“可是,您老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龙且欲言又止。
“像什么,像群龙无首的野兽?像方寸大乱的百姓?龙且,我问你。为将者临危当如何?”范增的语气突然严厉,像一个父辈正在教育自己的子侄。
龙且闻言,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当即昂首挺胸:“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此为将者之风。”
“那我问你,你做到了么,你刚才的样子,像是一名大将应有的风范么,像是我楚国腾龙军团的统帅么,像是未来帝国的大元帅么。”
“可是我……”
“龙且啊,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我知道你和主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但是你也要记住,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好目前最重要的胜利果实,当然我也会派人寻找良医。你且宽心就好,倘若主公醒来,而我们的国家已经被那群狼子野心之徒夺去了,你我又该如何交代。”范增循循善诱的劝导着龙且。
露水重了,压弯了草叶,坠落到小石头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子婴盘腿坐在,借着燃烧得炽烈的篝火,静静地读着手中的书卷。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通过轻快的步伐,子婴已经知道了结果,嘴角轻微的勾起。
“传令下去,今天参与行动的兄弟,加官一级,赏金百两。”子婴轻声说到。
来着显然愣了一下,不禁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位王叔,曾经不显山不露水的他,躲过了胡亥和赵高对王族的杀害,又不可思议地虎口夺食,坐上了秦三世的宝座,现在看来,此人心机与智谋,当真令人击节赞叹。
“章将军,你在想什么。”子婴回过头去,面目平静地望着章邯。
章邯看着这样清澈如水的目光,正欲开口,突然想到什么似得,挠了挠头:“吾王明鉴”。
子婴嗤笑,“章将军,你我就不必客气了,直说了吧,我想要天下。”
“啪嗒”,一节木炭烧的裂开了,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死寂,子婴和章邯这对君臣,一坐一立,就这么互相望着对方,章邯并没有对子婴的话感到诧异,相反,他从子婴身上,看到了嬴政的影子,一样的智谋,一样的韬略,一样的气吞万里。
“好,末将必助吾王重夺天下,不死不休。”章邯突然跪下,低头叩拜。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章将军快快请起,您是我大秦的栋梁啊,怎可行此大礼?”子婴大悦,起身搀扶章邯。
“章邯不敢当,敢问吾王,我该怎么做。”
“章将军你且过来”
章邯起身,走到子婴身边蹲下,侧耳倾听。
一朵雪花飘落,缓缓落到龙且的掌心,他知道,这片雪花所带来的不只是一个漫长的寒冬,还有阴谋与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