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辛宙一起回到HB辛伯伯已经转院到同济医院。我们从武汉机场直奔医院。辛伯母看见我,目光冷得刺心,我下意识向辛宙身后一让。
辛宙对辛伯母说:“爸爸没有大碍吧?”
辛伯母神色惨淡,摇摇头,不言语。姐姐对辛宙说:“没有大的危险,只不过以后可能要特别当心,不能操心淘神费脑,体力上这次也大伤元气,有些明显衰老。总之以前是我们忽略了。总是觉得爸爸平日里精神头还好,就没有太着意。”说话间眼睛也红了。
辛宙望着天花板,也有些红眼。他吸吸鼻子,对辛伯母说:“我带冉冉进去看爸爸。”辛伯母睨我一眼,也不好说什么,让我们进病房里间去了。
辛伯伯睡着的,脸色黄而憔悴,眼睛虽然闭着,但眉头锁住。辛伯伯离开一线已有五年,彻底放手也有两年多,但公司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还是难免会操心动念,加上这几年公司走得急,两年竟然超过过去二十年的积累,他难免感到惶恐。他的焦虑和辛宙的踌躇满志和意气风发一直伴随。但他年纪渐老,除了提醒再提醒,别无它法。
他看着两个儿子把公司搞得风生水起,既欣慰又隐隐会担心。虽然知道他是因为摔跤外伤导致住院,但或者是因为心中有事才会平路趔趄。莫不是这次公司遇到坎儿他也知道了?
辛宙坐在病床边看着辛伯伯,一言不发,双手绞扣搓动。我走过去蹲在他膝下,头靠着他的腿,他把手放在我头上。我仰望他:“你不要太担心了。人年纪大了,自然不比年青时恢复得快。没有脑震荡也是大幸。头部淤血会慢慢吸收的。就是时间可能要半年左右。”
他低下头,手抚我的脸颊:“我陪爸爸的时间太少了。今天看着他这样,心里难受。他看着竟然这么老了。冉冉,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在外面忙着,你好替我尽孝心。”
我心里倒是满心愿意,但是金筱姐不用顾及了吗?辛宙看我没有答应,知道我的想法:“不用考虑金筱了,反正她也知道了。”
我还在回想辛伯母对我的态度。辛宙也想到了:“你也不要太在意妈妈的态度。她渐渐会接受的。而且这次爸爸不好了,我的年纪也大了,如果我成了家,生了孩子,可能爸爸妈妈更安乐些。”
他把扳正身子我的身子,双手放在我肩上:“冉冉你不会因为这样子的求婚觉得我不够诚意吧?”
我望着他:“你知道我不在意形式的。只是,就是担心辛伯母还是不肯接受我。我自己当然是愿意的。”
他拉进我入怀:“你受委屈了。不过我知道你会让妈妈喜欢的。你…多顺着她的意一些,凡事不要太任性就是了。”
我环着他的腰,头搁在他的心口,缓缓点着。
辛伯伯这当儿睁开眼睛,看着我们,他又闭上了。辛宙放开我,喊着辛伯伯:“爸,你不要装睡呀?我刚才向冉冉求婚,她答应了。我们给你生个大孙子!”
辛伯伯睁开眼睛,咧嘴一笑,说:“好好,冉冉好。”
我有点羞,对辛伯伯说:“辛伯伯,您快好起来吧。好让人担心呢。”
辛伯伯点着头,说:“我会好的,你们不要担心。我好起来给你们操办婚礼。姗姗嫁进来的时候婚礼不够隆重,这次我会好好给你们操办。”他话一口气说多了,有点喘。
辛宙说:“爸,您别说那么多话了。好好休息,少操点心吧。我们自己知道。”
我去到外间给他端水,辛伯母和姐姐知道他醒了,赶快走进来看他。辛宙对她们说:“我和冉冉决定结婚,等爸爸病好了就举行婚礼。”
辛伯母愕然地看着我们,但碍于辛伯伯病着,没有立即出声反对。姐姐过来拉着我的手,眼神欣喜,在辛伯母面前也不好说出口。
辛伯伯看着伯母的神情,对我说:“冉冉,今天就可以改口了好不?以后你和姗姗姐妹互相扶持,好好孝顺妈妈。”
我心中感激,低低地说:“好的,爸爸。”再转过头来叫“妈妈”。辛伯母没有出声答应,只是低着点了一下头。
姐姐看我尴尬,说带着我去给家人叫宵夜。辛宙提议去买荷花亭的茶点,我和姐走在解放大街上,心里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里走出来,但却安宁祥实。今天开始,我算是真的有家了。有父母,有兄姐,有丈夫,将来还会有孩子。
姐姐看我的神情,宽慰我说:“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过一段时间她了解你更多会疼你的。不要太担心了。”
我答她:“我知道,姐姐,辛伯母只是现在还不习惯我。以前在辛家,我是那样一个桀骜冷漠的人,不像金筱,不如她会讨老人喜欢。”我吸一口气,接着说:“但我会学习的,姐放心。”
我们带着粥、奶黄包、榴莲酥,还有辛宙最喜欢的叉烧及辛伯母最喜欢的土豆饼回到医院。辛宙正在跟辛宇哥通电话,他示意我们快送进去,仍忙里偷闲给我努了一个飞吻。
姐姐没有漏过这一幕,她笑着摇摇头说:“看见辛宙对你可是真的喜欢到心里,我也就放心了。”
我们把东西给爸爸妈妈端上去,把筷子也置好。辛妈妈一直冷冷地看着我,我的手脚还利索。婆婆总是喜欢媳妇儿能照顾儿子的。
我发现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可一点也不错。辛妈妈虽然不太搭理我,但是对辛宙可是迁就得不得了。他什么都是好的。他一句话她可以乐得喜滋润的,加上姐姐也摸着了她的脾气,曲意承迎,只我稍显生分,但也算娴静不讨厌,而辛爸爸是随和大度的,所以这顿饭还是吃得其乐融融的。
我和姐姐收拾碗碟时,辛爸爸又在语重心长地提醒辛宙:“SH公司的那个郑之浩,我知道他是很能干,但这样能干的人,恐怕终非池中之鱼,你还是不要太大意了。空间要给,但也要注意控制。”辛宙笑着点点头。我想他并没有太在意爸爸说的这些话,很有点敷衍。
他现如今因为连连攻克了许多大的障碍,颇有点自负了。但爸爸毕竟人生经验更丰富,大神小鬼,什么没见过。而且他不理公事回家休息这两三年来,也很少明确提出自己对公司经营现状的看法,总是放手让辛氏两兄弟自己摸索自己决断。这次郑重其事地提出来,倒真不可大意。
我暗暗留了神。
我们把洗好的桔子端上来,姐姐给爸爸剥了一个递给,我也剥了一个递给妈妈,但她并没有伸手接。辛宙接过去分成两半,喂给妈妈一半,另一半塞在自己嘴里了。我笑笑给他示意无事。
辛宙和爸爸接着在聊公司的一些人和事,他还是在下意识地想说服爸爸:“郑之浩能力很强。听说他以前读书时真的学霸,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又不是书呆子,工作能力和市场拓展能力也很不错。”
我笑起来打断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多半不求甚解。”
爸爸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我掩口,很有点忐忑。忘了有长辈,忘记他们在说正事。还以为只在SH的小家里,随便与辛宙调笑。
爸爸却朝我点点头:“冉冉竟然这样有见识!不错不错。”
辛宙也不在意,反而大喜爸爸夸奖我。
妈妈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姐姐说:“看来今天买的桔子口味很纯甜,明天我和冉冉再去这家买一些来。”
天晚了,护士进来让爸爸休息了,只能留下一个人陪伴。辛宙一定要留下来,但妈妈心疼他今天工作了一天,又兼程赶回来,实在太辛苦。辛宙说:“我天天在外面忙,能为你们尽孝的时间好少,今天既然来都来了,就还是让我好好陪一下爸爸。而且这个套间条件这么好,不辛苦的。”还是留下来了。
我和姐姐陪着辛妈妈回到酒店。辛妈妈说:“今天你们姐俩一起睡吧,我一个人住好了。”
我说:“不用,妈妈,还是姐姐陪您好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姐姐笑着说:“你们都嫌弃我,妈妈也不要我,妹妹也不要我,那干脆你们俩睡,我一个人睡好了。”
我不知如何接话,妈妈倒马上说:“算了,你还是陪我吧。姗姗也学了辛宙的耍痴耍赖,经常逗我。”
姐姐更笑起来:“妈妈只疼辛宙,我们都入不了您的眼。所以我一直在学辛宙如何这样讨妈妈欢心。”
妈妈指着她说:“姗姗,别把你妹妹教坏了。”
我看着她们胜似亲母女的亲热劲儿,很有一点羡慕,说:“我倒觉得妈妈是真的疼姐姐。像自己的亲闺女一般呢。”
姐姐顺着说:“以后妈妈也会像疼亲闺女一般疼你呢。”
我怯怯地看辛妈妈一眼,见她并没有变脸,便顺势过去挽住她说:“妈妈,我…我好久都没有喊过这个词了,今天是这十多年来第一次叫,还有点口生呢。”
妈妈恻然,虽没有搭腔,但也没有明显的排斥,只由得让我继续挽着,直到酒店。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赶去医院,因是周六了,辛宇哥也从家里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