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国这段日子,发现要做生意和搞研发完全需要人的两种特质,如果这两种特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是要精神分裂的要变态的。做生意需要灵活变通,做科研需要踏实专注,很矛盾。
进了公司以后,我从总裁助理开始做,与管理层的叔叔们接触得也蛮多的。不时有听到有些小话传过来,诸如“小辛总比他哥情商高多了。”“小辛总会做人得多。”此类的。所以我才觉得哥委屈。我很了解他,哥是我家最厚道的人,对人也很真诚,就是可能太直率,反而容易不讨好。而我对不能或不想做的事情处理得更艺术,就是慎重地虚以委蛇。这种时候多了,我反而很怀念在美国的日子,在美国交往的朋友。
父亲明确让我接班后,我找了个机会专门和哥好生摆了龙门阵,我怕他有什么想法。其实我知道哥不会,但是那个精明的上海嫂嫂,也许会在意的。我不得不先取得哥的绝无芥蒂的支持和包容。
不出所料,三杯酒下去,哥跟我说:“小宙,你就放手好好做。你哥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支持你,永远。技术上交给我就好了。”我小心地说:“姗姐没有不开心吧?”他说了句:“女人嘛,总是小气的。不过她可插不上话。话说回来,你姗姗姐还是很能干的。以前,在上海,她爸妈出事后,多坚强,把妹妹也盘出来了。”那是。姗姐在公司里口碑也是不错的,会处事,会做人。想是受了不少打磨才成为今天的她。把个公司内部管理得紧紧有条,把公司里有些嘴巴不省心的人也调教得不敢乱声张。
公司理顺是很费了点神。虽然我们是上市企业,在民企里算是非常规范的,但毕竟地处内陆,又是老集体企业改制的,员老功臣众多,遗留问题还是比较多的。父亲比较温和,又非常记情,所以难免有很多关系需要用不同的角度和手法来梳理和解决。比如老功臣退休的时候如果子女也不在企业,这部分股份我们希望确保回购,用于招揽新进核心人员的期权激励问题,阻力非常大,即使溢价非常有吸引力都不能够完全解决问题。照老人们的意思,这些股份应该全部出自大股东。无论如何做不通工作,最后只有先搁置,新进人才全部用现金在二级市场上收购股权,然后再签订五年内不得变现套现的协议解决。
金筱也一直参与这些谈判工作,只是每个月回一次北京,后来因为要了解更多的信息和政策,她也想在婚前更多的陪陪父母,三分二的时间都会在北京。有一次她从北京回来说:“你们都太善良了。我爸说,可以用一些市场手法解决问题的。大股东要在市场上兴风作浪一下完全是小CASE。”
爸说:“唉,都是和我一起打天下的叔叔伯伯,也不想做绝。”
金筱说:“在市场上做,没有人看得出来的。”
爸正色道:“人在做天在看。”
金筱还想再说,我使一个眼色,她没好再开腔,闷声地吃完了饭。下来对我说:“这些手法都是惯常的,爸爸古板得很。这还不都是你们公司的事儿,我何必做恶人,还不讨好。”
我安抚她说:“知道你为我们着想,爸有他的情结,再想办法吧。”
金筱甩下一句话:“没办法了。”收拾行李回北京,这次一去就是两个月。
慢慢理顺这些事情后,我开始考虑五年规划的调研。我跟爸商量,如果不做上下游的延伸和扩展,很容易遭受甲乙方利润空间的挤压,人家做大了,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大做强。适度的拓展还可以打开规模的瓶颈。他非常赞同。在技术上,哥提出了几条可供延伸的理论思路,我让金筱做了全国同行业的竞争性分析,然后通过一些渠道(当然主要是他父亲那边权威的渠道来源)了解一些可供收购的资源,我们准备主动出击了。
资金是个大问题。自上市以来,我们的募集资金因为上了几个新项目(本来就是以这些新项目来做的募集用途,,也必须专款专用),布景这些新项目上市上量产生足够的现金流和利润都需要时间,所以现在并没有充足的资金用来收购重组。而银行贷款对民营企业是吝啬的,一定要足够的抵押物。
金筱和我商量:“银行有并购贷款,专门给企业收购重组的,你看看你们合作长久的银行能不能给予支持?”
我们找到本地的几大行还有股份银行,有两家很有点冲劲儿的银行还专门陪着我们去了省分行专项汇报,但最后都是在主体这里卡了壳。银行很明确,如果我们是国企,就没有任何问题,民企不得行,即便是上市公司。
从我们计划做这个方案,至今将近半年,求贷无门。中央天天下令解决中小民企融资难的问题,但落不到实处。最后我们还是束手无策。
最后一条路,我们考虑定向增发。金筱为做定向增发的报审工作更长驻在北京了,换成我一个月去一次北京和她见面。
有一天回家吃午饭的时候,齐冉冉坐在一角。她完全长成了。
她应该毕业工作了一段时间,不像是个青涩的孩子,完全是个成年人的举手投足了,待人接物客气但显得生分。
上海姑娘就是会打扮。她穿得很朴素,但是显得清秀得体。在这一点上,她比金筱耐看。筱筱从小条件太好,一直穿名贵的大牌,当然夺目精致。大牌的设计总显得不那么温馨,线条太刻意,色彩也大胆,说实话看久了有点障眼。她日常上班穿得很职业很挺拔,干练多于柔美,可能北方的女孩子气场就是这样强大。曾经一度,这种气场非常吸引我。
姗姐把冉冉安排在公司做财务工作,最基层,出纳。也好。自家人做资金出口,让人放心。单笔超过五十万的非常规划拨要我或爸爸亲自审批。所以我和冉冉工作上的一点交集就是她过来找我签批大额支出。一个星期大约有两三次的频率。
她不太爱说话,总是给人文静含蓄的印象。她进门来总是先让秘书进来通报,我对于她这一点非常赞赏,从不倚亲而狎。递给我签字材料也不多话,言简意赅,我总是很明白也很放心。签完后,她再检查一遍然后款款而出办公室。她还是很朴素,总是一件白衬衫,一条窄腰小包裙。冷时就加一件浅咖啡或豆沙色的开衫外套。那条窄腰的包裙腰已经够窄了,但并不紧绷,还似有空隙。
我的天。我怎么了?我注意她太细了吧。我按铃让秘书蒋小姐给我冲杯咖啡进来,我是有点迷糊了。
因为都知道我有金筱,所以公司的小姑娘从没有在我面前做出婀娜姿态的,都非常端庄严肃,形象模糊。所以我也很难注意到除金筱以外的女人。
所以,可以理解吧,我注意到冉冉是可以理解的。我没有必要找理由,并没有任何人要我解释。难道我的内心本住着一个纨绔子弟?
曾经有一次蒋小姐说她准备怀孕。我有一点高兴,如果她生孩子,我就准备让姗姐调冉冉来给我做秘书。她不会反对吧。她一直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期许甚高,做秘书能学到不少关键的东西。后来,蒋小姐先生出国做交换生去了,可能两年内都不考虑生孩子。
姗姐确实是要着意培养冉冉,不过是让她准备考注册会计师。
冉冉越发沉静了。她最明显的那道剑眉下的眼睛晶莹,礼貌而冷沁,却总是看人凝神。
曾经有听蒋秘书提到集团公司副总经理高伯伯的儿子从国外回来了,在省政府外事办任职,很想介绍给冉冉。通过我爸和姗姐给冉冉提过,好像冉冉都推说还小还想出去暂时不想交往而婉拒了。姗姐仿佛还是对高伯伯的儿子挺满意的,还颇费心做了工作,冉冉就是不松口。姗姐也没有办法,她给爸爸说:“冉冉一向主意大。这几年我也没管过她,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惯了。”
爸说:“婚姻大事不勉强,还得孩子们自己拿主意。”爸一直是个开明的人。
对于我和金筱的事他也不太催,倒是妈,因为安安快上小学了,而哥和姗姐一直没怀上第二胎,她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到我们身上来。
她担心没有男孙。其实她也并不重男轻女,对安安也疼爱得不得了,只是想到家里这么大的产业,总是传给男孙比较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