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宙回HB有一段时间了,他很忙,我也很忙,有时连电话也忘记打。
我的项目进展并不顺利。同事们对我的意见表现得很含蓄,明明有许多应该其他岗位做的细碎工夫,人人都说手上都有其他案子而无法配合我,我只得一一自己操心,甚至有时连一些与杂务也让我自己做。比如打印机缺墨,本来我们有常规供应商,一个采购电话可以解决,但后勤却总是说供应商处没有到货。我不得不在网上商场购买,快递送到要让我自己下楼去取,前台也是不肯帮我收货。因为创作思绪时常被杂务打断而不够投入,文案组又要求我自己做大纲,细节也需要自己推敲,所以效果屡屡不如人意。除非周姝姐出面召集,没有同事愿意为我的项目加班。我又不便多事,只想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这样疲于奔命,我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复习会计考试,我再次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只想保一争二,每天早上起床时无论如何抽出半小时复习。
早上在洗面台前,我站了很久。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脸似乎更尖了,两只眼睛大而凹陷。这是多少所谓的网红多次修饰才能达到的效果,而我已然达到了。我双手拍拍脸,当是给自己加油。必须证明自己,不为名利,只为信任和支持自己的人。年青时的自己逃避过多次,现在已经避无可避了。还能再退到哪里?虽然辛宙是我工作的后盾,但也许我自己独立的事业才是我和辛宙让辛伯母接受并无法小觑的背景。
也有一时的软弱,希望自己能像叶子一样,从父母手中直接交到初恋男友手中,无惊无险。上次叶子来到紫薇小区的家里,我告诉了她我的一些情况,她还羡慕我得紧,觉得她的一生简直白活。她可知道我的纠结和煎熬?我说她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她说我的爱情刻骨铭心,没有波折和痛苦的爱情叫什么爱情?
还有姐姐。不能再让她背负照顾我的责任了。我和辛宙的事让她也倍受压力,甚至辛伯母可能怀疑是她怂恿我从金筱手中抢了辛宙,最后达到我齐家两姐妹双双进入辛氏家族的目的。真是比最狗血的电视剧还狗血。
上个月底的时候,姐姐带着安安到SH来采购公司的接待车,她与我深谈了一次。最后她说,自己为辛家鞠躬尽瘁,但还是稍有异样的蛛丝马迹,奶奶就会置疑自己,那就不用管她了,随自己心愿好了。只要辛宙对你好,也值了。而且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对象谈了这样一场恋爱,再换一个什么样的对象能够接受呢?恐怕都难了。
我把路虎越野车停在市区的住家楼下,不想让动漫公司的人知道,不想再激化别人的情绪。但是即便自己再克制也无法周全与他人的关系。世上本就是恨人富怨人穷,你只有证明自己是个强者,才能取得别人由衷的信服。但这个证明过程是艰难的。
我第一次在防晒霜的外面扑了粉,加了腮红,否则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上了一点淡淡的唇彩。我打算今天开车子去上班。如果公司的人有意孤立我,那么我就要主动保持这种孤独。没必要对别人有太多的期待,无论在道德还是在思想上,无论我是想得到别人的理解还是友谊。也许,我越冷漠、越无动于衷,人们越有一种莫名的尊重和羡慕。
我在公司楼下停车的时候,大宝贝余海看见了,他果然吃惊地张着嘴。他是公司里最缺心眼大大咧咧的人。自从出了何佳一的事件后,也只有他没有刻意地排斥我。我们一起乘电梯上楼,他一路在问我的车子的配置。我友好地给他介绍:对,路虎揽胜,3.0T,油耗确实比较大,但越野性能相当不错。总价大概一百一十万左右,对,是优惠下来的净车价,上完牌差不多一百三十万左右。含加了想要的各种内饰和膜、踏板什么的,含完了。电梯里还有其他的人,我看见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
上午去了卫生间的我回到办公桌前的时候,看见桌上放了一个包裹,是我订的防疲劳和眩光眼镜,应该是前台小妹朱珠帮我收了货并给我拿进来了。我拿着巧克力去谢她,她很开心地说:“小事情,冉冉姐。你忙嘛。”中午余海拉着电脑部刘星一起找我吃饭,顺便继续讨论一下车子的问题。刘星准备换车,他原来开大众速腾,现在想换一辆三十来万的越野车。
我不敢说这么轻易我就得到了公司同事的友情。得到的这是友情吗?我也不能说同事们势利。他们同情受到委屈的何佳一,正说明他们不是势利。人们的同情心有时是很泛滥,也容易只看表面不明就里,并不知道会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但是从我重获友谊这件事情来看,又逃不脱这个嫌疑,觉得也许我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主儿。这样看来,我重获的这种貌似友好的东西根本不能算友谊。
如果把更多的人世间的复杂元素加入到我的创意作品中,会不会显得深刻一点呢?千年的梁祝,如果还是只把它描绘成由于祝父嫌贫爱富棒打鸳鸯的简单故事,人们应该已经看腻了吧?但是如果加入一些我臆想的其他情节,会不会主题不够鲜明突出呢?也会过于颠覆传统梁祝在人们心里的隽永的印象,反而过犹不及呢?
我到周姝姐的办公室找她讨论。她很欣赏我的这些新思维,她请来文案组的许小平组长一起探讨可能的新剧情。许组长也很赞叹,也许他早就有意与我和缓,正好周姝姐送了梯子过来。最后我们准备认真研究一下好莱坞拍的花木兰,秉承主线不变,但内容扩展不要有条条框框的束缚的理念来重新设计主要剧情。
我出了办公室。听见周姝对许组长说:“我就说小齐不错的,她很有想法,绝对不只是一个画师的水平。”许组长同意她的说法:“确实不错确实可以培养。”
我的嘴角的笑意有点明显,但随即觉得这样也太沉不住气了,只能故作庄重挺直腰杆回到座位上去。
这样我再增加了更多的工作和生活内容,就是大量吸取成功作品的精华,增加看片量和阅读量。大部分时候我很投入,以至于辛宙给我发的微信经常没有注意到,导致他的意见很大。他实在忍无可忍,发了一大段话给我:什么不守妇德,遗弃老公,长期不闻不问,老公感冒流鼻涕严重到快要堵住呼吸了都没有一点儿安慰之情和体恤之心。一个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至觉得生无可恋。云云。
我赶忙给他打了电话过去。他果然鼻息沉重,说话瓮声瓮气的。我还是很紧张的说:“去看过医生没有呵?感冒几天了?怎么拖成这么严重了?”看我紧张,他就得意了。
他问我最近怎么了忙成那样。我跟他说了在公司的项目创作方面的情况。他好象来劲儿了,给我十八扯。他说什么从梁祝求学时开始,在学校就不应该是只有他们二人相处,应该有其他的因缘。在东晋时期世风是很开明的,基友情也应该是普遍的。虽然梁山伯木讷不知英台是女娇娥,但他还是可以爱上其他男同学的吧。同样,有没有什么男同学不像山伯那般愚钝,早已发现英台的秘密?还有他们那时不是都兴带书僮去陪读的么,有没有可能实际上山伯爱上的是英台的侍女的呢?这脑洞开得也够大的。
我说:“你胡说什么呢?人家梁祝流传千古就是他们二人的忠贞不渝,你一会儿这个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的。”
辛宙说:“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事情的真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梁山伯还是祝英台打电话告诉你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这个传奇已经流传千古了,你现在哪里想出来人家还有第三者呵什么的?就算是我们考虑的剧情扩展也不是围绕他们的恋情本身展开的。如果出现第三者,当然马文才不能算,如果出现让主人公感情发生摇摆的第三者,对这个千古奇情是会有伤害的嘛。”
他继续胡搅蛮缠:“这个故事的忠贞都是后人强加给他二人的。就说这梁山伯一直把英台当男人,虽然感情很深,也不可能英台一暴露自己是女儿身份,他马上就把兄弟情转化为爱情了?这个逻辑大有问题。第二,他一直把英台当男生,难道他就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女人?如果见到的真女人在英台暴露身份之前,他有没有可能爱上那个真女人?”
我只得说:“大哥,我服你了。一个好端端的爱情故事,被你弄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的。我们这样改出来的故事没有人能接受的。更不好意思配上化蝶那样哀怨的曲子。”
他得意地笑了,说:“怎么样?我有没有当剧作家的天赋?”
我说:“你改编成这样的剧,别人都说是神经病改的吧?”
他呼了一口气,说:“唉,舒服多了,得了神经病,整个人都精神了。”
我已经笑得想摞电话,他又柔声说:“亲爱的,我还是想你怎么办?你能回来吗?”
我一下软下来,说:“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敢松下劲儿来。过了这一阵,把大纲弄出来,几个组就可以分头行动,不至于拖人家后腿了。”
他不做声。
我温言劝道:“很快了,基本要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