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科技博览会的庆功晚宴上,我看见了金筱。最让我吃惊的是,她居然和袁先生一起进来。当他们进场的时候,我没有掩饰住我的惊诧。坐在隔壁桌的余总看了我一眼,显然他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我和金筱接触不是很频繁但对于工作的推进绝对算是密切而且足够的,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们有私下的交往。居然现在一起来参加大型公众活动。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以何种状态相处,我并没有醋意,只是不解和震惊。
主办方延请他们到主桌,袁先生坐在专门留出来的主客座上,在我的上首,金筱在另一侧,基本与我相对。我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今天依然艳光四射,虽是简单的小黑裙,但黑裙领口镶钻,配着爱马仕的披肩。虽是短发,但也精心打理过,别了一支Alexander的蝴蝶在边,娇俏无双。
袁先生与主座主委会的张主任一直交谈,余光看到我,也打了一个招呼。
我不知这两个人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这个局面下也只得故作镇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过笑容就不够自然了。
酒过三巡,张主任再招呼我和另一个也算是年轻的企业家,随他一起敬袁先生。他的口吻似不知道袁先生与我们已有合作的计划,而是竭力在推荐彼此,促成合作。我们也很识做,非常真诚地交流着。与旭康的合作确实没有到可以公开的进度。如果泄露是肯定会对合作的效果有一定的影响,甚至会被监管部门盯上进行调查是否违规。
金筱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我们。我调皮地朝她睐了一眼,她别转脸。我收敛一点,觉得不应该再这么轻浮地逗她。
我看着袁先生的眼睛想看出什么来,但显然什么讯息都不可能得到。他是只老狐狸。不过今天他会把金筱带到一个我出席甚至是戏份不轻的场合,他一能是已经探知我和金筱的关系生变。
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并未让我有一点儿发觉。
我明天会找关小东问个清楚。就是不知道他清不清楚。
散席了。人陆续散去。张主任移步到宴会厅门口送别各方客人。袁先生给我打个招呼,说要不要一起到酒店楼上去喝茶,这桌还有启明股份的吴先生和SH路飞的赵先生都说一起去,我说好。他们起身离去,金筱走过来对我说:“你很奇怪有没有?我和袁先生一起来这里?”
我冷静地看着她。我越来越捉摸不透她,她的态度,对我的态度已转变过多次,但我以为到如今也已经应该确定了的。
她说:“上个月袁先生就知道我们不在一起了。”
我看着她,裂一裂嘴角,伸手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我也承诺过不会影响辛氏企业在这个阶段与旭康的投资,袁先生也答应我了。他是愿意继续投资辛氏的。”
我又习惯性地摸摸额头。不知道是我喜欢自作聪明还是她喜欢自作聪明?有点伤脑筋啊。
“今天袁先生是张主任邀请来的,正好我在SH所以袁先生让我一起来,而且他说你会来的。”
我看着她。她还口口声声叫他袁先生。
“行,你既然已经告诉他了,那么以后我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来继续谈,对吧?”
“这有什么区别吗?袁先生说他不会对此有什么看法的。这是我们私人的选择。”
我点头:“是,这是私人的事情。没关系,我知道了。走吧,袁先生还在等着我们上去喝茶呢。”
她和我一起上楼。袁先生和吴先生,还有赵先生已经坐在长条桌边坐停当,准备打一手牌。我看这架式,正准备说离开,袁先生走过来拍我的肩说道:“正等你,二位先生建议玩玩,小辛总擅长玩什么?”
我笑着说:“小弟恐怕不是对手,几位玩起来会不会觉得不称手?”
“太谦虚了。一起来一起来,你们年青人的玩意儿我们才不懂呢。咱们就随便交流一下。”赵先生也走过来拉我。
金筱笑着看着我们。吴先生说:“金小姐也上吧。我旁观。”
金筱连连摆手。
我说:“这样,金小姐代表我上,我们两个年青人一方,几位大哥大各自一方。如何?筱筱,上吧,我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袁先生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便招呼金筱坐下来:“就像小辛总说的,他们俩一方,来,老赵、老吴。”
袁先生的牌技深藏不露,完全可以控盘。正因为我站在外围才看得更清楚。他让桌面始终保持一种平衡。
最后宾主尽欢。快十二点了,赵先生建议去吃点宵夜,我也不好拒绝。反正我觉得袁先生一直在注意观察我,所以我尽量表现得轻松自如一点。
我们到了玺粤轩,又叫了一桌子广式茶点,而且赵先生还叫开了酒。袁先生指着赵先生笑说:"显然刚才赵先生没喝好。"
吴先生说:"老赵的酒量,我是没法比的,看辛总和金小姐你们年轻人的了。"
金筱笑道:"女士不喝白酒的。"
赵先生闻言马上又叫开了一瓶玛歌庄园的红酒,要求她一人承包。金筱又急又笑,直摇头,看看我又看看袁先生。
赵先生说没事,用不着喝完嘛,喝一点红的晚上好睡。袁先生只笑不语。我安慰她说,不要紧,浅尝辄止,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晚上的气氛比在宴会厅的时候轻松多了。赵先生感觉是完全放开了,之前的戒备和在袁先生面前的拘谨都放下了,一路高谈阔论。从酒说到茶,再从茶说到人,最后总是落到女人身上的。吴先生则含蓄有度,和袁先生偶尔对视一眼。
一桌席上一定要有这么个热闹的人才好玩儿。赵先生谈吐也并不粗俗,他说茶说得尤好:"绿茶宜住玻璃杯,“清水出芙蓉”;乌龙首选紫砂壶,能藏香起香;黄茶、白茶也以陶器为尚,不损茶味;黑茶冲泡讲究的亦是“除异,留纯,快泡”:一要表茶、里茶拼配,二要快洗快清,三要品饮观色,四要用沸水鲜汤,五要茶、汤分离,六要把握汤色……等等。如今流行的钢化玻璃“飘逸杯”,未免太过轻飘,陶器或紫砂仰仗的乃是其吸附异味之功能。”
看我们乐意听他摆,他接着说:唐代之茶居然会把名贵香料龙涎香之流掺入,北宋宣和年间“珍茉香草”又曾入茶为伴。时下渴望风雅而又不肯远离市场的都市茶馆中颇流行调饮茶(又称“鸡尾茶”),本质与奶茶、酥油茶、擂茶原本一调,养生糊口未为不可,却偏要乔张作势,拿捏出许多身段,建议这些茶馆不妨读读那个集古往今来附庸大成的乾隆皇帝的御制诗《三清茶》,提升一下“鸡尾”品味:梅花色不妖,佛手香且洁,松实味芳腴,三品殊清绝。皇帝佬儿这里所写的,是以宫廷贡茶佐以梅花、松子、佛手的拼配茶。
吴先生不以为然,说道:茶不是不可拼配,例如HN名品“兰贵人”,据说内含五指山野生的吉祥草(《本草纲目》谓为“护肝草”),另有西洋参、微苦丁,甜润柔和,十分和煦。秋凉之后女孩子不高兴的时候,喝“兰贵人”特别能够舒展身体、慰藉心情、安稳神气。但这个茶,照我看不宜男人,因为到底有点娘娘腔的。我偏喜欢GZ的“天麻剑毫”,因为原材料得天独厚,有些淡淡的药味,但也颇可消受。类似于窨制茶的,还有YN糯米茶,感觉也好,大抵因其颇得自然之气象,毕竟,“柴米油盐酱醋茶”本为一族,原都是一段养生的质朴。
我不如他们懂茶理,但也不能不开腔,随口说道:"我不太喜欢花茶。还是乾隆皇帝,据说那风流种子有谓,看美人当于浓睡初醒脂粉未施时分看——花茶大抵便是浓妆艳抹茶性已失。花是脂粉娇娃,茶是林下之风——茶树喜阴恋阳,但不得直晒,故而“林下茶”品质才佳。茶与花之匹配,直如谢道蕴改唱凤阳花鼓、李清照学说SD快板,所谓唐突佳人、两败俱伤,莫过于此。蔡襄是兴化仙游(今属FJ人,他便懂得茶,在薄薄一本《茶录》中特意分出笔墨,讨伐那时流行的“拼配茶”:茶有真香。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膏,欲助其香。建安民间皆不入香,恐夺其真。若烹点之际,又杂珍果香草,其夺益甚。正当不用。"
两位先生不禁赞叹我的说辞。
金筱咯咯笑起来,打趣我说:"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懂得这等雅趣。"
此时我已喝得有点多了,再被她这样一打趣,脸更燥红了。这些都是冉冉给我说过的话,不过生搬硬套来附和应酬罢了。
冉冉婆婆曾出身ZJ绍兴一书香门第,后来在越剧团任戏曲编辑,****时带着冉冉妈妈下放到JX农村。冉冉妈与当知青的冉冉爸爸相爱成家,后落实政策随冉冉爸爸回到SH在区文化馆工作,因家学渊源,加上后来在文化馆的学习修养和积淀,冉冉妈妈对传统文化也算颇有研究了。曾在齐家老房子看到过冉冉妈妈的老照片,照片已发黄,但她知性秀美,丰姿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