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筱知道我们这边资金筹备的进展十分理想,她特意跑来汇合,也告知她那边战略投资方的进展情况。
一家人好难得一起吃一顿饭,到齐了。冉冉也在场。席间,妈又说起我们婚礼筹备的事情。我内心非常崩溃,但还不得不满面笑容地回应妈。再一次,冉冉出乎我的意料,她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向我和金筱敬酒,并说她要回上海专心复习考试了,不到北京去参加我们的婚礼了。
我想,可能她也这样想的。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许多事情在发生以前就已经铺陈好了,容不得改变,只能走下去。有什么办法呢?能不去造成更多的伤害就已经是大幸了。
我曾经想过如果哥来接班。我也可以像温莎公爵一样,带着冉冉走天涯。我可以舍弃,但我不可以背叛。
这顿饭吃完,就象一切事情都有了结局。
后来冉冉就出了事。先是她和另一个小姑娘携款没有回公司,一夜未回家。跟着接到勒索电话,我的头都懵了。电话是爸接的。没想到他第一个反应这样不冷静。他说:“你们去死,我不会给钱的。”我和姗姐都不相信耳朵。姗姐立即就崩溃了。我的心感觉肿胀,我很暴躁地跟爸和哥分析情况。我从来没有这样情绪重的时候。钱不算多,一百万。两个年轻的女孩,不值?而且一个是我们的至亲。爸怀疑是那个小姑娘勾结的外人。好,那冉冉一个人就不值?爸最后说:“我不管了。”我和哥瞒着姗姐布署救赎行动。我慢慢冷静下来。
电话对面的声音很年轻,并没有作恶的经验,但这种人很危险,不计后果冲动莽撞。我答应给钱,他们逐渐放松了警惕。只要他们离开人质,我马上给钱。我越来越确信我可以搞定他们。我跟他们玩了一个游戏,找钱和找人分开来玩儿。结果我们在快到神农架的边山才发现了冉冉她们,而且是分开关的,相隔不过五百米。
人是救回来了,冉冉已经脱形了。确信她回来了,我买了当天晚上去北京的机票。最后我在机场退了票。我要看她一眼,我要亲眼见到她无恙。
我一直待到看护她的家人全部走光后才上去。她似乎刚入睡,我不忍叫醒她。灯尽灭。月光下的病房整个氛围都是阴蓝的。她躺在阴蓝的病房里,呼吸平静,一如正常时。她沉静,矜持,但能感觉到她生命中的柔韧。我看着她的眉,仍然漆黑,遗憾的是看不到她的晶眸。我应该走了,不要打扰她的平静,此刻的,和将来生活的。我此去北京是为给另一个女孩名分和家。我留恋地想:“再过一柱烟的时间。”少时看多了武侠小说,给谁时间考虑都是用一柱香来量化时间。我现在只有用一柱烟。
没过这么久,烟味刺激到了冉冉,她醒过来了。她的眼神无助,声音很虚弱的样子。我想,让我完整地告别。她比金筱更像我的初恋。因为他们都说初恋是青涩的,而金筱是热烈的。事实上,我确实认识冉冉更早。但我不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我伸出手,握住她的。她还没有恢复,容易疲倦,她闭上眼睛。就这样握着,至天色转明。我不知道她睡着没有,我抽出手来,准备离开。因为他们要来了。
听说冉冉已经回上海很久了。我和金筱准备回一趟湖北。我们在北京的房子还没有选好。主要是我提不起精神。金筱和她妈妈去选了几处,我都说好,她要求我去看,我说你们定就好了,我都可以。金筱发脾气了,说我敷衍,说我不愿意结婚就算了。我并没有不愿意结婚。女人就是这样容易上纲上线。她发起脾气来还挺吓人的,我以前怎么没有感觉到。而且她真够唠叨的。金筱妈妈来劝和,不过时进时有敲打我的意思。
所以我说我和金筱像同学像同事像搭档,说起项目说起公事总是有商有量,总能达成一致,但说起家务事来,不甚和谐。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矛盾,她总吵吵,而我从不与她吵吵。我回忆我们连谈情说爱好像都没有,在一起总是说工作。
我试探着和她说:“你要不要再考虑清楚?我们合不合适结婚?我们的感情到了可以结婚的地步?”
她吃惊地瞪着我说:“我二十五岁就跟你上床,你现在来跟我说我们不适合谈结婚?”
我投降:“我不是说不适合。OK,OK。我愿意结婚。”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洋派的女郎,但她始终是一个中国女生。我愿意负责。我怎么把性搞忘了。在中国人眼中,性就是爱。我会负责。
但这件事之后,好像她也有点灰心。我们就这样拖着,她也不再催我。
快圣诞节了。安安给我打电话让说要这样礼物那样礼物,我一一备好,一大箱子。我问金筱要不要一起回去,她赌气不答,然后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到家把礼物给安安和姗姐,她们都高兴坏了。我一直没看见冉冉,问起姗姐,指着一个礼物说:“还有冉冉的。”姗姐说:“她在上海,不回来。”我“哦”了一声。
后来找了理由离开家。我一刻也不想耽搁,立即开车前往武汉,买了最近时刻的高铁,到上海将近晚上八点。
凭着六年前去姗姐老家帮她搬家的记忆,找到了老房子。可惜,没有人。我有点懊恼。我觉得我太冒失了。没有联系,万一她不在上海怎么办?这还好说。万一她有朋友一起过节怎么办?万一这个朋友是男的怎么办?
我沮丧地,但又不甘心地等待。十一点多了,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很细但愉快地哼着歌儿上楼来了。
我冲下去迎向她,把她惊呆了。我不可抑制地抱住了她,直到有人上来。
冉冉尴尬地推开我,请我进屋。我扫了一眼齐家的旧宅子。简陋,但整洁,看得出是主人不肯用心在装饰屋子上。电视机甚至是老式的,呆呆地放在旧式机柜上,搭着镂花状的电视机巾。藤编的三人沙发上盖布艺垫子,有一张已经裂口。但布艺是碎花的,看得出来是齐妈妈当家时的风格。
她递给我一杯白开水。我疲倦,而且冷,问她有没有其他喝的。她给我冲了杯咖啡,速溶的。她整个的简朴的生活状况,让我很心痛。总之我觉得她值得更好的,但显然她没有利用她可以利用的去换取。
我润了润嘴唇,下决心开口。我一定要跟她挑明,不要再打哑迷。
行就行,不行…再说。我也知道我现在有婚约在身,但我的内心已经有了选择。我的私心在作祟,即使说我不道德,我也不能放她走。我就怕我在处理和金筱的关系时她被其他人突然抢走,或是她自己逃走。
我表白了。她没有抗拒,她只是担心金筱。我向她保证我会处理好和金筱的关系的。
冉冉的内心活动我并不十分清楚。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子,她层次比较丰富。在整个过程中她的内心我相信是几经翻腾,但她最后允了我。没有什么比这个结果更好的了。
我不能负她。我很快会去北京,跟金筱好好谈谈。我会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