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子寿诞在即,今日宋宅迎来了众多宾朋,随着夜色降临,宋宅门外来了四匹轻骑,罕见的是宋坪居然出现在宅门迎接,几人寒喧后,众人随宋坪进入了宅院。
宋坪在一处精致的阁楼中招待了四人,简单晚餐过后,厅内仅剩下宋坪与其他两名中年人,随同的两名少年已被安置他处。
“家父寿诞本欲从简,所以未邀请两位世兄,但陈兄与龙兄为何亲自前来,还请两位直言。”宋坪说话如同他手中刀一样,就是直接。
“兄弟,我的来意你应知晓,犬子荒唐无稽,做出忤逆之事,实在有辱家风,为兄此番前来,一是为伯父福寿,其二便是将犬子带回东海。”说话之人是陈东之父陈道生,陈道生比宋坪年长几岁,举止儒雅,神态悠然,很难相信陈东是他教育出来的。
“小孩子不过一时兴起无伤大雅,不瞒陈兄,令公子午时便到了,怕是为见你,他又跑了。”宋坪哈哈大笑,而后又道:“陈东既然有从仕之愿,陈兄何不让他一试,强行把他带回去,只怕他心有不甘啊。”
陈道生淡然一笑,说道:“都是家父宠溺,要不然逆子岂敢如此行事,如果宋兄同意他在此为官,我也放心如此,总比他在家无所事事要强上许多。”
宋坪颌首,说道:“孩子大了,有了他们自己的想法,我们何必强求。我问过承文了,他说陈东对为官之道很有天赋,当日殿前十问,他的回答令承文茅塞顿开,承文也很喜欢他。”
陈道生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今后就有劳宋兄了,还请承文兄多多担待,如逆子不受管束,可将他押解东海,老夫亲自处罚他。”
宋坪点头称是,转首又向红面男子道:“不知龙兄来此又为何事呢?”
龙天行身为一家之主,气势自是不凡,他面色红润,脸庞方正嗓音宏亮,听到宋坪问到了他,便笑道:“十年前舍下一别,仿如昨日一般,宋兄丝毫未变,看来宋兄修为更加精深,为兄佩服啊。”
“不过是不问俗事罢了,谈不到修为精深。”宋坪回答简单,双目看着他,等着他说出此行目的。
龙天行看了一眼陈道生,只见陈道生坐在那里静静的品着香茶,仿佛一切事情与他无关,便对宋坪微微叹息道:“前不久东海出了一桩事,为兄觉得有必要跟大家说说,正巧伯父大寿,所以为兄就过来了。”
“发生什么事情,还用龙兄亲自过来?”
“前不久蓬莱阁副阁主骆宏勋死了,他就死在我面前。”龙天行面带悲色,继续道:“他背心中了一掌,我从掌印中看出是天魔掌,他强撑着来到我面前,只说了七个字便撒手人寰,他说,唐广仁……邪月圣子。随后我派人将尸身送回蓬莱阁,当想找唐广仁时,却不见了踪影,唐广仁身为蓬莱阁少阁主,他的去向无人得知,连唐秉先都一无所知,这有些解释不通。”
龙天行看到二人没有丝毫表情,便喝了口茶,又道:“据我的分析,唐广仁应是邪月圣子,有些事情被骆宏勋发现了,不得不杀他灭口,事情暴露后,唐广仁才无奈消失。邪月沉寂数十年,如今其羽翼渐丰又有祸乱之意,为兄认为,我们应该联合出手,以免灾祸重现啊。”
宋坪闻言面无表情,但心中不觉更加警惕,如果真象龙天行所说,唐广仁身为圣地少主都能被邪月招揽,那还有什么人不能收其麾下,邪月布局深远啊。
“我对邪月所知甚少,不知龙兄可知详情?”宋坪问道。
“为兄也是如此,邪月有圣子一事还是得自骆宏勋之口,所以此事才觉可怕,可见邪月祸心深藏,否则何需藏头露尾。”龙天行言道。
宋坪看了眼神态悠然的陈道生,问道:“陈兄不知有何见解?”
陈道生闻言放下茶杯,轻声道:“同为武林一脉,陈家自是不能免俗,如需陈家之处,陈家自会出手。”
在来南疆路上,龙天行已将事情向陈道生讲明,但陈道生态度模糊,如今这几句话说得也是如此,需要时方出手,难道平时袖手旁观不成。
宋坪闻言后未语,而是看向龙天行,龙天行此番来此目的绝非仅此,邪月之事虽严重,尚未到生死存亡之际,不至于四家联合剿之。
四家族传承万载,其祖训有三,一是不许祸乱天下;二是不许插手世俗纷争;三则是不许四家手足相残。之所以宋坪让叶玄出手击杀柳长青,便是基于此点,而后铲除其党羽是不得已而为之,老人家默许后便将后事交由栖凤斋办理了。
百年前天下大乱,四家族不得已方挺身而出,为保大陆久安才建国立都,但其本家也恪守祖训,极少插手世俗之事,中州沈家弟子也是在试探各家底线,只不过手法略显拙劣。
龙天行心中自有所想,但不足向外人所道,看着宋坪望向自己的目光,只有硬着头皮道:“百年前邪月祸及天下,我们四家出面后才保天下无忧,当初本欲斩草除根,不想狡兔三窟被之逃掉,而今邪月蓄势重返,如不及时扼制必将祸事重演,蓬莱阁尊为武林圣地都被邪月渗透,更不敢想其他势力了,沈无涯执掌春水武宗几十年仍是邪月弃子,有多少如沈无涯这样的人呢?事情已迫在眉睫,此番我们四家共攘此事,定要将邪月铲除。”
“如此说来,龙兄心中已有定计?”宋坪随口问道。
龙天行闻言故作难态,叹息道:”为兄只想到四家联手图之,并无万全之策。”
宋坪闻言点了点头,道:“家父寿诞之日在即,一切事情稍后再议。时间不早了,两位世兄一路劳顿,还请早些休息。”随后宋坪起身告辞而去。
龙天行说的很含蓄,但宋坪已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但他为什么要如此呢?四家联手之事绝非儿戏,宋坪首先就不会同意,看陈道生的态度也应如此,沈家和王家呢,他们会是什么态度呢?
陈道生的到来与猜测相符,但真的是这样吗?陈东之事一带而过,如若此般何劳一家之主亲至,看来东海之地别有隐情啊。
思之无绪,不如挥刀斩之!
宋坪修炼平常之道,只差寸步便可圆满,但因心中有隙,此一步终未迈出。此刻道心运转下,心境如常,他信步而行,不觉间来到了平心堂。
平心堂原是炼刀堂,三十年前改为平心堂,平心堂均由巨石垒成,两侧石壁上刀痕累累,正中石壁如镜,悬挂数百把各式各样的宝刀。
大陆上修武之人皆以剑为主,但宋坪反其道而行之,偏好刀道,正如石壁上刻的两句话:不喜世间两面刃,唯求人生一道锋。
宋坪走到石壁前,从石壁上摘下一柄古朴长刀,拿在手中摩挲不止,随着手指的触摸,他的心境再次提升,刀意如芒,从他体内向四周辐射,石壁上的宝刀无风而动,宛如上古钟鸣。
刀修帝王道,心修平常意!
此两者相悖,相克,如矛与盾、冰与火。更似刚与柔,阴与阳,阴尽阳生,阳尽阴现。
帝为刚,意为柔,心为阴、刀为阳,刚柔互施,阴阳相济,道法天成。
以平常意驭帝王刀,这便是宋坪之道,如果他能迈出最后一步,便是他成圣之时,他成圣之道曰为平凡,与平常仅一字之差,却差之天地。
他提刀缓步走出平心堂,仰望星空,身躯中睥睨之势冲天而起,与满天星光遥相呼应……
星空看似平淡,实则奥妙无穷,人心看似多变,实则莫如守中。宋坪持刀于腰间,如人之守中,心神循空,刀意相随,两者融汇,周边空间变得紊乱异常。
宋坪挺拔的身躯在紊乱的空间中时隐时现,一刀未出,其势逆天。
宋坪双目微合,心随意转,手中长刀如伐天之举,直击向上,刀意破空,刀芒夺目,刀尖指向,阵阵涟漪在空中激荡,所在空间如雪消融般溃散,仿如得见真空。
一刀之意初显,虚空中出现一条笔直的刀道,刀道问天,直欲斩星……
刀意现,心神宁,宋坪此时心中无风无雨一片空明,此一刻,谓之道心通明,再向上一步便是道心通灵。
平常之道非从寻常而来,在道心通明之境宋坪积累已久,只需一朝顿悟便可更上层楼。
此刻刀意无阻,神念布空,两者相合下刀芒璀璨,仿佛一道星河逆天而上,直入星空……
这一幕看到的人很多,其中便有龙天行,龙天行看到后久久不语,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宋坪此举虽无意也刻意,他有感于叶玄修炼之意,又欲斩去龙天行带来不悦之情,两者相应下,他才斩出这平常一刀,刀谓之平常,但他人看来却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