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诸葛一依然未让他起身,继续道:“记得我教过你,两方面的因素可以认为是巧合,超过两方面的巧合必是人为,如今在秋山一地,聚集了我们与七星斋、天禅寺三方势力,外围还有邪月与隐藏的剑宫,如此敏感的地方你不用心,还派人去西域,如此决定让我心寒啊。”
看着跪在地上的诸葛封侯,诸葛一有种无力感,他知道孙子凶狠有余,谋略不足,以为在诸葛天机潜移默化下能有改变,但现在看来,希望落空了。
“你现在有何想法?”诸葛一心中已有定计,考虑到诸葛封侯的感受,所以才有此问。
“孙儿想助沈家收回西域,蚕食剑宫的势力范围,而后集中力量与剑宫决战。”诸葛封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你想没想过,沈、宋两家百年前退出西域,如今为何要收回西域呢?”
“沈九现在与龙家龙凌波相交甚欢,意图在联合龙家与蓬莱阁,沈四与沈七为争帝位已现不睦,此事正是沈四所提,是为自己早日上位积蓄力量。据说沈四已经得到沈九的支持,宋家之所以同意此事,沈九在其中做了很多努力。”
“龙凌波代表不了龙家,也代表不了蓬莱阁,去掉龙凌波的因素,你对此事怎么看?”诸葛一在循序引导着。
“沈家子弟众多,觊觎皇位之人不在少数,即便没有龙凌波的因素,为了表现自己,收复故土这块最大的蛋糕,沈四也会把在手中,并且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阁中有记载,当时导致沈家退出西域的是宋家,是宋老贼亲手谋划,如今宋老贼未死,宋家焉能同意此事?”
“孙儿也想到此事,如果宋家不同意,我会联合沈家,收复西域。”
“你认为宋家不同意,沈家仍会执意如此?”
“沈家不会出面,但沈家子弟定然会做,四家族恪于祖训,不允许祸乱天下,但收复故土与祖训并不相悖,至于宋家,只要得到应得的利益,焉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是你想到的全部?”
“是!”诸葛封侯回答后,马上又道:“至于宋家的利益,自有沈家出面解决,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跪在地上的诸葛封侯,诸葛一心中一阵悲哀,想想自己谋算一生,后人却如此愚笨,继承衣钵的诸葛天机已死,难道是天绝诸葛家吗?
心莫大于哀死,看着诸葛封侯的自以为是,智谋无双的他此时也无以为济,只得痛声说道:“你起来吧,坐下慢慢说。”
诸葛封侯以为自己论断得到了爷爷的认可,所以坦然的坐了下来,继续道:“我与沈四接触了,他有让我出手的意思,但我当时没答应他。”
诸葛一摆了摆手,说道:“沈家嫡系众多,关系错综复杂,沈明堂虽卸任已久,但家中之事还是他来做主,当初退出西域他是同意的,试问,宋老贼与沈明堂两人均在,岂会由后辈胡作非为?”
看着诸葛封侯想回话,老爷子又说道:“沈四、沈七与沈九之辈为了一个帝位便露出獠牙,如果大周朝交由他们手中,几百年的江山算是断送了。”
诸葛封侯闻言一惊,诧异的看向诸葛一,但诸葛一并未看他,而是闭目长叹道:“沈独一身兼家主与帝王两个位置,但他醉心于武,所以族中之事仍由沈明堂处理,朝中之事由沈三办理,我可说对?”
“是这样!”
“我闭关已久,看来格局未有太大变化,封侯,这就是沈家的不幸啊。”诸葛一站起身来,在厅中踱步道:“沈明堂当年浪迹花丛子嗣众多,沈独一这一支一家独大,岂能不遭人妒,所以看问题要看过去,更要看未来,才能把握好现在。”
“沈独一这一支被妒忌由来已久,皇帝轮流坐,沈明堂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沈明堂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会让沈独一身兼两职。”诸葛一不满的看了诸葛封侯一眼,接着道:“沈独一为人方正,大局观强,虽痴迷修炼但做事公允,且目的性极强,如同他修炼独一道一样,手法独特,目的专一。正所谓医者难自医,西域一事沈明堂与沈独一都未表态,就是对此事最终的态度,我们天机阁绝对不能参预其中。”
诸葛封侯静心听着诸葛一的话语,心中虽有所悟,但还是有些模糊,不由问道:“祖父的意思是说沈明堂两父子想让他们放手施为,从中选拔出皇位的人选?”
诸葛一听到孙子如此一问,心头愈加悲凉,他长出一口气,将心中气血平复,而后道:“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道理你不懂吗?”
诸葛封侯闻言大吃一惊,多年的惯性思维,他根本考虑不到沈四等人的感受,他看到的永远是他们风光的一面,所以当听到兄弟阋墙,同室操戈这八个字,他突然醒悟,但又感到不确切,便问道:“祖父,您因何下此定论?”
“当年剑帝在时,大陆无人撄其锋芒,就算是四大家族,也不能与其比肩,如今剑宫散了,但底蕴尤在,凭他们几个黄口小儿就想收回西域,纯粹是痴人说梦。”诸葛一走到诸葛封侯面前,沉声道:“我告诉你了,没有态度的态度,就是最终态度。沈四之辈如能悬崖勒马,还能保住一条命,如不悔改,无异于以卵击石,必将死于他乡。”
诸葛封侯听后,额头冒出一片冷汗,至此,方对诸葛一刚才的问话与表情有了真正的认识。
他“扑通!”一声跪在诸葛一身前,忏悔道:“孙儿一时愚钝,还请祖父原谅。”
诸葛一没有理会他,缓步走回座位,坐下后才问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诸葛封侯知道这是在考校他,沉思许久后才道:“孙儿下一步将重点放在秋山,如您所说,秋山之事绝非偶然,我要剥茧抽丝找到症结所在。在此期间我对沈四等人尽量疏远,以免卷入其中贻害本阁。”说完后便看向诸葛一,观察他的反应。
诸葛一叹了口气,面目平缓道:“你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秋山是重点,这已毋庸置疑,但你为什么要疏远沈四等人呢?沈家借刀杀人,是借剑宫的刀杀沈家的人,即便是沈家以此达到目的,但血浓于水,这个祸根是埋下了,对敌人不利的事我们可以不参预,但为什么不顺势而为呢?”
说完话后,便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我想静一静,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看着诸葛一略显烦燥的样子,诸葛封侯只得退出天机台。
诸葛一独自坐在天机台内,感到了平生从未有过的孤寂悄然袭来,他出关不久,便得悉这一系列的事情,擅长谋略的他,本能的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偏偏没有丝毫头绪,这对他来说简直如噎在喉,在此关键时刻两个儿子又一死一失踪,孤寂过后,彷徨接踵而至……
诸葛封侯坐在屋内有些失魂落魄,他知道诸葛一对他不满的后果,原先父亲在世时他还有所倚仗,但如今尸骨未寒,他却失去了所有的倚靠。
相对于诸葛一父子来说诸葛封侯资质愚钝,但与他人相比较,诸葛封侯也堪称人杰。平静过后,他认真回味着刚才的交谈,不由得悔恨交集,诸葛一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自己却毫无察觉,看来自己真的太自负了,如今之计唯有让祖父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才有挽回的余地,但如何去做呢?
昏黄的烛光在桌上跳跃着,映衬着诸葛封侯那黯然的面庞,微弱的烛光驱逐不了室内的黑暗,他感觉自己被黑暗包围,视觉中阴影逐渐扩大,仿佛要将自己吞噬……
自负与自责仅一字之差,但一个是云端,一个是深渊,诸葛封侯正在向深渊坠落,他彻底茫然了,因为他根本找不到突破的方向,掌管天机阁二十余载,难道自己做了二十年傀儡吗?
人只有自责时才会自省,诸葛封侯也不例外,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他突然有些憎恨父亲,因为他所做每件事情背后都有诸葛天机的影子,事情不论对错,在诸葛天机轻描淡写下,都成了他加冕的砝码。
到了最后,他如愿以偿的坐到了阁主位置上,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一呼百应、令行禁止!他的人生步入了巅峰,他的光芒掩盖了一切,渐渐的,他迷失了,他陶醉其中不能自拔,突显在杀了许多不该杀的人,从那时起,有人叫他诸葛封喉。
这些事情都被诸葛天机看在眼中,但他只是一笔带过,因为他想让儿子靠自己的能力从迷失的世界中走出来,找到真正的自我,诸葛封侯只有真正的战胜了自己,他才放心将权力真正交给他,他用心良苦,但未想壮志未酬。
诸葛封侯岂能读懂父亲的用心,所以他才会憎恨!转瞬间,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没有深刻反省自己,反而将怨恨转移,心态扭曲了……
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都会紧握不放,何况是他。
陷入绝境的他,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