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威海瞧了那桌上的红釉瓷瓶子,那里头本就装不得多少酒,再者葛孟生的酒量一直都是极好的,他也不拆穿他,只又笑回道“是”。
油茶面胡同的虽不以油茶面而闻名,但出了油茶面胡同的一条与他交错成十字的点心胡同,便是真真正正地以人人称颂的点心而命了名的了。点心胡同要比之油茶面胡同宽敞了不少。沿着胡同开着大大小小的点心铺子。说是条胡同,规模却已与一些市街一般。这做同样手艺的人多了,免不了就会有个好坏高低之分。点心胡同的点心铺子虽多,所做的点心虽都甚好,为首的还要数一间名为“小食”的铺子。“小食曰为点心”,名字虽简易,但期间所予给手艺人的荣耀,却是旁的人体会不来的。
此时约莫是要到用午饭的时辰了,点心胡同里的人也比不了别的时候的人多。其余时辰来时一位难求的“小食”也到了可以得片刻空闲的时候了。
江威海平日里除了早点外,其余两餐是必定要吃上正餐的,也不大喜食甜食。早饭时因着心里揣着事,食得过少了,此时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但他也瞧也不瞧那时不时飘出浓郁香气的点心铺子一眼。只盼着快些找间馆子,来些咸口的小菜,果腹。所以,他也当然没有瞧着他身旁的顾七一直侧头望向那间名为“小食”的点心铺子。
顾七一直望向那点心铺子,可不是因为馋嘴饿了的,只因为他在那铺子里看到一人,那人着一身水绿色细软,双髻盘于头顶,那模样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女子面容极为普通,本是扎在人堆里就找不着了的,而顾七却识得那女子,因为他今日早晨用午饭时才见过她,那是锦绣庄里表小姐的贴身婢女,若是记得不差,应是唤作桑儿。她手里提着个刻花的食盒,相隔远了,也瞧不清是何花样。
“瞧什么呢?”江威海走了半晌才瞧见顾七一直将头侧向那些个点心铺子,便问道:“可是饿了。”
“啊,嗯。”顾七低头沉声道。
“出了这胡同就有饭馆子了。”江威海道。
“锦绣庄的…那位表小姐可会舞?”顾七缓声问道。
“武?她一大户人家的小姐,习这些做什么。”江威海回道。
顾七闻他所言,便知晓他将“舞”听成了“武”。
“听闻这锦绣庄的表小姐自小身子便不大好,体虚得很,这般身子骨别说是习武了,稍会耗损气力的事都是做不得的。”江威海又道。
出了点心胡同就是看到的第一家饭馆子,馆子前挂了块木牌子,牌子上书“吉祥酒楼”。叫是叫酒楼,场子却极小,哪里有酒楼的一点架势,不过是间再普通不过的饭馆。江威海是真的饿着了,也不管这地方是酒楼也好,小摊子也罢,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地方,他都很欢喜。
此时正在食午饭的时候上,这“酒楼”里的生意也算是不错,他二人便寻了一张靠角落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江威海要了些下饭的小菜,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少年,便问道:“你可要吃些什么?”却见顾七也不搭理他,便向着他瞧去的方向望去。
但见馆子里另一桌站立二人,一人手握一把沥青色大刀,刀面刻有三道纹。另一人,身着一身黑衣,头戴一顶草笠,腰间别了把红缨鞭子。那二人似在与什么人交谈,因着他二人是站着的,挡住了江威海的视眼,也就瞧不见与他二人交谈的是什么人了。
“'千斤斩'谭秋鹤和'花头和尚'柳三昊怎会在京中!?”江威海喃喃道,“不过,顾小兄弟,你方才瞧着他们,可是与他二人相识。”
“不是。”顾七回道。
江威海心道,这谭秋鹤与柳三昊是江南薛家的人,也不知为何此番会在京中出现。见他二人立着说话,莫不是与他们交谈的正是薛家人。
江湖上是不会有人不知道江南的薛家的,特别是在南方地界上。薛家乃是武林百年世家,家中男丁稀薄,但凭着“秋鸟破长天冥冥,秋霜清百器寒寒”的“秋霜镖”,出过两位武林盟主。有传言道薛家老祖宗乃是前朝王公之后裔。不过现今可是没有人会嚼这种舌根的,身在今朝论前朝,本就是一大忌。饶是薛家男儿多能,但这江湖刀光剑影的,若是没有美人相伴,终是失了几分味儿的。抛去满腔热血洒头颅的快意恩仇,再论起薛家来,便直数薛家女子,薛家有三女,三女皆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美人。
待谭秋鹤与柳三昊坐下后。江威海这才看清另一人是谁。他深吸了口气,正因为他看清了那人是谁,才吸了口气。因为那是个愣是个人瞧上一眼,都会叫人移不开目的女人。
那女子着一身水蓝色细软。那细软的布料服贴地包裹住她分外妖娆的酮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江威海行走江湖多年,他自己也是个爱美人的人,平生也见过不少丽颜,但此刻却是觉着早年见过的那些所谓倾城之姿的美人也不过尔尔。
那女子与谭柳三人未在馆子里久待,不过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去了。这一走,不知撩走了多少看客的心魂。
“能得谭秋鹤和柳三昊左右陪侍,因是薛家的小姐罢。”顾七与江威海忽闻领桌两人交谈道。
“怕是的了,早闻薛家女儿多绝色,今儿有幸一见,倒是要比之传言更盛上几分。”另一人道。
“薛家的人怎来了京中。”先前说话的人道。
“普天之下皆为江湖,他们爱来京中便来就是了,若非他们来此,你我二人此生怎能见着这般绝丽之人。”另一人回道。
“那女子果真是薛家人吗。”顾七缓声道。
“大抵是的了。”江威海笑看顾七道:“怎么了,可是没见过这般美人吧,我说啊,顾小兄弟,你便是太年轻,定力不够。”他方才一直瞧那女子,自然是没有发觉期间便只有顾七一人在看那薛家女子身旁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