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起身,询问:“三夫人近日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家三小姐前几日落水,至今昏迷不醒,夫人一度悲伤……”
“芙湘姑娘,我也多次为夫人诊断看病,关于夫人的病情,有些话老夫不知当说不当说……”大夫一脸犹豫。
“大夫但说无妨。”芙湘语气坚定。
在这个孤僻院落那么多年,院里丫鬟拢共就那么几个。三夫人平时也不管事,院里一切事物都交给了芙湘操持打理。因此,芙湘早已是个有能力,有主见的丫鬟。
“夫人的情绪状态时好时坏,但长期都为显著而持久的情感低落,抑郁悲观。夫人还有晨重夜轻的节律变化。依芙湘姑娘之前所说,夫人终日不出庭院,埋首礼佛,或是整日卧床,不愿和周围人接触交往,闭门独居,疏远亲友、回避交流。这些都是心气郁结的症状。之前老夫有所交代,要好好调理,切勿大喜大悲,不可受刺激。现在看来,三夫人的病情确实加重了……”说到此,大夫欲言又止
“大夫直言无妨。”芙湘直直的看着大夫。
“三夫人受了刺激,病情加重,若是再不及时调理治疗,怕是郁结终会深入骨髓,郁郁寡欢直至油尽灯枯的一日。但是,更怕的是夫人会想不开,有轻生的念头。芙湘姑娘一定要好生照顾夫人。”大夫停顿一下,又接着说:“我这里开些调理的药,治标不治本。心病还需心药医。从源处寻找医治之法。”
芙湘望着榻上的三夫人,眼里平静如水,转头对着大夫感谢的说:“多谢大夫了。芙湘一定谨记大夫所言。芙袖,跟大夫去拿药。”
芙袖也就是那个小一点的丫鬟,同样着一身绿衣,略显稚嫩。芙袖是后来几年划拨到此庭院,照顾三夫人的。
芙袖领着大夫出门,屋里只剩芙湘和三夫人。
屋里依旧点的檀香,幽幽香气,麻痹人心。
芙湘上前为三夫人盖好衣被,跪在踏板上:夫人,你到底为了何事,抑郁这么多年?不争不抢,独守空闺,无怨无悔?
芙湘自跟着三夫人起,就知道三夫人的心性。果然,三夫人进府后一直规规矩矩的待在院落里,似无欲无求,不跟其他的夫人争宠,也不关心自家庭院之事。白老爷也不曾来过庭院,但是却吩咐好生伺候三夫人,不得有任何闪失。
三夫人平日除了礼佛,她只在乎三小姐,只有三小姐的事,能让她出庭院。
到底为了什么?是悔恨老爷还是另有隐情?芙湘在三夫人身边那么多年,三夫人什么也不说。除了每日的仰天叹息,其余的任凭芙湘自己猜测。
“吱——”开门声。
芙袖轻手轻脚的走近芙湘,欲开口:“芙湘姐……”
芙湘做个了噤声的动作,小声的说:“有话出去说。”
芙湘起身,整理裙摆,看了眼熟睡的三夫人,走出了房间。
来到庭院,芙袖立即上前询问:“芙湘姐,夫人的病情很严重吗?”脸上不乏关心。
毕竟自家主子还是好的没话说,不管事,好说话。若是出了事去了,那自己还不知落到哪个恶毒夫人手里或者做重活。
“大夫说好生修养调理,就不会有什么事。”芙湘没有明说。夫人的病情,知道的人不宜多。
“芙湘姐,那要不要告诉大夫人?毕竟大夫人掌管府内一切内务事物。夫人看病诊断抓药都要花钱,庭院开支也会增多。”芙袖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这只是她的想法,不知说的有没有道理。
芙湘听后,心里也在纳想:夫人这病,是要长期坚持抓药调理。这药也贵,一月下来,这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思量再三,芙湘开口说:“芙袖,你明日去跟管事说‘我家夫人因悲伤过度,抑郁成疾,已请大夫诊断。’到时给得一些银子给管事,他会明白的。”
“芙湘姐是想先看看大夫人的态度?”芙袖长期跟着芙湘,为人处事,行事思维都跟芙湘颇像。
芙湘微微一笑,指腹略微粗糙,敲了下芙袖的脑袋瓜:“不错,有长进。”
芙袖傻傻一笑:“跟着芙湘姐,能不学机灵点吗,呵呵……”
芙湘停住笑容,低声说:“还有,你找个庭院里机灵点的丫鬟,这几日都去守着三小姐庭院,若是小姐醒来,第一时间来通知。”
“是。不过三夫人的事,等小姐醒后要告诉她吗?”芙袖也止笑,忽的想起什么,脱口而出。
“要告知。三夫人毕竟是小姐的生母,这件事要让小姐知道。或许只有小姐才能让夫人的病好起来。记住,这几日,只是守在庭外,不要被发现了。让小姐看望三夫人的事,后面再说。”芙湘再三叮嘱。
“是,芙湘姐。”芙袖得了令,有事做,心里很是兴奋。
“做事吧。”芙湘自是看了出来,毕竟还小,心性不定。
芙袖答了声,便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芙湘一人,看着这个已是精心照看打理的庭院,却仍旧显得冷清简陋的庭院,心里也是酸楚:这也是自己的命,本本分分也挺好。还希望夫人的病能好转,三小姐也早日醒来。
……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世间不会因为谁的消失而停滞不前。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新事物替代一尘不变的旧事物。若不想被取而代之,除了保留自身精益之处,还要学会借鉴他人绝妙之点。一新一旧的结合,效果可能让人惊叹不已。
离子涵落水,已过去小半月,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闻名南樱国的大师南夕子成为了瑾王的入幕之宾;当朝太子选太子妃;三夫人病情加重,终日卧床;白清风即日回京……
已是七月,天气虽热,到了夜间,却还有丝丝凉风。
是夜
白子涵,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眸紧闭。
思竹端来热水,将其放在床边的盆架上,沾湿巾帕,拧干摊开,朗声说道,好似怕谁听不见:“小姐,思竹帮你擦脸。思竹知道小姐爱干净,所以思竹天天都帮小姐擦拭,不敢怠慢。等小姐醒来,还是那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小姐。”
现在的思竹,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动辄就哭哭啼啼的,她知道那样于事无补,还不如精心照顾小姐,等小姐醒来。
思竹转身,继续沾湿巾帕,揉搓,拧干。
思竹不知,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榻上的可人儿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被眼皮裹挟的瞳孔来回走动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