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灯火阑珊
夜初静,夜色如墨砚,浓稠深沉得化不开。银白月光挂在树梢,绕在屋脊,藏在草丛。伴随不休的蝉鸣,夜的香气。
树下阑珊处,他轻轻转身,一袭月白身影。柔缎在月色中显出淡淡光辉,穿在身上,舒适飘逸。那人高束发冠,肤色晶莹如玉,双眼细长温和,鼻梁高挺,身姿挺拔。半夜清风,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微微一笑,芝兰玉树,飘逸出尘,淡薄宁静。
没有绝色容姿,却更胜一筹。
或此良人,一生之得。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脑海里竟不自觉的想到了这千古名句,仿佛这词就是为他而作。
子涵看见这幕场景,内心深处忽的一疼,说不清,道不明。明明仿若神仙玉骨,却有着说不尽的绝尘隔世的孤寂。好似已在世间孤行千年,不为谁停留。
恍惚间,子涵已走近那人。若说听到他在庭院时,酒醒一半,那现在,则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白小姐。”淡然一笑,声音沉稳安人心。
子涵忽略心里的异样,回以一笑,“公子,请坐。”扫了眼桌上的残茶,轻声唤道:“思竹,茶凉,换副新茶来。”
“是,小姐。”一直站在一旁的思竹,看了看小姐,看了看那人。看到那人时,思竹也是大惊:那人与那晚的‘刺客’,如同两人。温文尔雅,出尘不染,虽未盛世容颜,却凭的那一身淡雅孤清,立于巅峰。
两人坐定,相视一眼。清风和着蝉鸣,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
“公子,伤可好了?”似关心似随意一问。
“谢白小姐救命之恩,伤已无大碍。”细长温和的双眼,柔意弥漫,却未至眼眸深处。
“好。公子放心在此养伤,不会有人打扰。”嫣然一笑,玉手轻轻一握茶杯,低睑,新沏的茶入口留香。
“多谢白小姐。”
“至于追杀公子的人……”子涵欲说还停,抬起眼帘,直视。
“他们,不见我尸首,不会罢休。”依旧温温和和,却带着一丝狠绝,更多的是无奈。
“所以,还得请公子出面解决了这件事,才可真正安心养伤。”子涵定定的看着那人,继续说道:“让他们领着‘你的尸首’回去交差,”灵动的双眸泛着熠光,好似墨黑天中的璀璨一星,光彩照人,明媚动心。
那人,不变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讶然,好美的眸。心里的疑惑不过转瞬即逝,似乎已是了然于心。
“小姐,好计策。”
“不敢,雕虫小技而已。”俏丽若三春之桃。
晚风轻轻
“想来天色已晚,公子早些休息。”朱唇轻启,悠悠扬扬,“思竹,带公子回屋。”
“是。公子请随奴婢走。”思竹微福身。
“有劳。”彬彬有礼。
子涵看见那人起身回屋,复又低头喝茶,忽地想起什么,抬头,声音稍提,“还不知,公子之姓氏。”
那人闻言,顷长挺秀的身姿一顿,淡漠如水的嗓音传来“楚黎。”
楚黎说出自己的姓氏后,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已悸动。多年不曾有过。明明是个小丫头,那双眸,好似洞悉明了许多事,又好似经历过时代的变迁,却依然那般灵韵纯澈,至善至美。
自己,好似思虑过多了。低头一笑,轻如风。
子涵坐在石凳上,把玩茶杯,低低喃语“楚黎……”不觉莞尔。
人如其名:衣冠楚楚,孤寂迎世。
这样的人物,竟是出于商户之家。这般不俗的气度,实是难以想象。他家,因为什么才遭遇了那场不幸。
我该怎样让他心甘情愿的跟在我身边,做我的‘侍卫’呢?
不知不觉间,子涵满脑想的都是关于那人-楚黎。
善妒的某人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大发雷霆?
……
别处,西苑
“小姐,喝点醒酒茶吧。”一位着绿衣的婢子端着玉碗,站在半躺着的南箢身边。
南箢闭目侧躺在美人榻上,婀娜曲线,外裳微敞,丝丝媚意,浓郁的少女沁香肆意扩充了整间屋,“绿茉,哪儿来的醒酒茶?”柔弱无力,低醉迷离。
绿茉正是那绿衣婢子,南箢的贴身丫鬟。
“小姐,是白家三小姐吩咐下人送来的。说是怕小姐不胜酒力,明早头疼欲裂,特让厨房煮了这醒酒茶。”
“这白子涵,还真是有心了。端来吧。”睁眼起身,纤纤柔荑,接过玉碗。
“小姐,为何不把今日之事,说于咱家老爷听。那般登徒浪子,污了小姐的眼。”绿茉在一旁,愤愤不平,心高气傲。仿若南箢,在她心中,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
喝了醒酒茶,南箢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你懂什么。这儿是白府,不是在南阁。”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这种事,说出去,没有脸面的是我。再者,那人是白家二少爷,旁者还是白家三小姐。若白子涵心向我,到也罢,可她定不会向我,若我说出去,不准会被反咬一口。”
“那小姐,这事儿就算了?小姐受了如此委屈,绝对不能算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算了?算了,那怎么能行呢。”南箢唇微勾,轻轻一笑。寒意四起。
“那小姐打算怎么办?今日刚来,便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指不定被那个浪子怎么欺负呢。”绿茉看着南箢,不知其意。是饶过还是追究?
“急什么。今日之事暂且放下,以后多的是时间。毕竟来者是客,那个白凌风,出了今日之事,应该会收敛些。再怎么说,他也是大家之子,不会不懂分寸。”
是报复。果然是瑕疵必报。
“小姐说的在理。小姐,你回京城的事,需不需要让人告知瑾王?”绿茉微伏身,小声说道。
“不必了,过得几日再说。听爹说,他最近有事要处理,不便打扰。”南箢思及他,本已泛红的双颊,更加羞红。
“是,小姐。”低眉顺目。
过得一会
“绿茉,困了。”南箢复又躺回美人榻,闭目养神。
“是,小姐,我去准备热汤给您沐浴。”绿茉得令出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南箢睁开双眸,眼里喜悦、兴奋、醋意还有一丝算计,复杂难辨: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又回到了有你在的地方。这么多年,你可有想念过我?白子涵,今日之言,最好是真。今日之事,到也想让你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