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休斯敦大学教授Deavid和Tean,下午四点十分由BJ到州城。芈玺和李跃进领到了接待任务和讲课翻译任务,李跃进主负责接送等接待事宜,芈玺负责讲课翻译,领导要求有配合有分工。芈玺心里很兴奋,感觉很好,有了比别人多说英语的机会不说,这是领导对自己的重视,说明领导没有偏护哪一个人,实事求是,是根据每个人的水平安排工作的。
这是第一次聆听外国专家讲课和交流的机会。大家早在一个多月前开始暗地里叫劲儿,偷偷地加强了英语学习,争取能够与老外交流几句,年轻人更是想借此机会显示显示一点水平。当老同志们说,你们刚毕业的年轻人,跟老外交流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这些年轻人嘴上说,我不行,差多了,可心里不那么想,觉得自己应该问题不大。芈玺在这一个来月里听英语听得录放机都不好使了,动不动卡带子。
吃好午餐刚上楼不久,芈玺与李跃进说,“早点去机场,咱们没有去过,连进出口在哪里都不知道”。
李跃进抬左手腕看了一眼手表,12:42分,说“司机们都知道,他们经常去机场接送领导,没必要去太早”。
芈玺兴奋,有些迫不及待,执拗地说“还是早点去”。
李跃进没办法,心想早点就早点吧,凡正一个小时里干不成多少事情。他拿起电话通知司机班长肖力要出发了。这机场路,他们第一次走,他俩一直望着车窗外,机场路两旁农民房一座座像个国外杂志上的小别墅,芈玺问李跃进“这些农民哪来的钱,盖这么好的房子?”
没等李跃进回答,肖力抢话说“种茶,还有搞生意”。
“种茶能卖几个钱?”芈玺语气不屑一顾,他不大关心专业以外的事情,所以并不了解目前作为上等礼物的“茶”的高端价值。肖力告诉他说,“去年明前上等原始龙井茶树的茶,一量两万,据报子,顶尖大红袍一量十万元,那还供不应求。连明年的这些茶已经都预定好了。”
芈玺不相信,几个茶叶子会要上万元,傻子也不会上当受骗的。他心里说,工人就是水平低,信口胡说。
不到2点到了机场。肖力问他们“得等多长时间?”
李跃进看了手表说,“得等两个小时。”
“啊?我靠,你们来这么早干什么?”肖力一听要晕了,心里骂了一句“两个大笨猪。”他们俩没理会肖力,径直往大楼方向走了。到了候机大厅,他们俩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上下打量了对方的西服,都觉得一身西服确实很漂亮。
“我现在相信,‘人是衣,马是鞍’的说法了”。李跃进有点感慨,他和芈玺都是第一次穿西服,他自己结婚时借了照相馆的西服混了一天。
“这西服是漂亮,但太受拘束,不自由”。如果李跃进不催他买一套西服,芈玺不一定去花那么多钱买这套西装的。
他们没有来过机场,好奇,楼上楼下地转了一圈。他们明白了出发与抵达是分开的,连几个卫生间都进去看过。卫生间提供手纸,芈玺觉得很新奇,“机场的卫生间先到了共产主义,可外部还没达到。这卫生纸一会儿不丢光了啊?”
“不会的。坐飞机的人相对素质应该高一点吧”,李跃进也感慨,不同的经济档次,就是不同的社会服务标准。
大厅里有咖啡吧,“冰岛咖啡”,那是现磨的咖啡,他们站在那里瞧了一会儿,第一次看到咖啡豆。
BJ到州城的飞机抵达,从出口走出来有好几个老外,李跃进把手中的姓名牌子举到出口显眼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白皮肤黄头发监眼睛。
等得心里有点发毛的时候,终于一个胡子拉碴的白皮肤蓝眼睛黄头发的老外走过来,高高的个头,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满脸堆着笑说,“hellow”,并向李跃进伸出手,握了手,接着说“I’mDeavid,gladmeetyou”。李跃进顿了一会儿,“I’mli,gladmeetyoutoo”。李跃进想向老外介绍自己的伙伴芈玺,但一时不知怎么说,芈玺看到他的囧境,赶紧走向前,“I’mMixi,welcometo州城city”。那老外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伙伴“heisTean”。李跃进和芈玺还是重复了上面的一句话,然后帮他们推着行李走出了大厅。
晚餐由所长等在家的三位领导宴请。
老外是素食主义者,宴请在延安路素食馆。一进大门,甬道一边素竹习习,另一边雕梁格窗,壁上珠帘雅画,配着轻音乐,自然把人带入一种禅境。老外非常喜欢,李跃进也觉得即时不吃饭,呆在这种环境也挺舒服。
上菜的服务女生穿着黄底带轻银色淡淡荷花的丝绸旗袍。老外看了服务员说,中国式的裙子。李跃进不知道旗袍怎么翻译,就问芈玺,芈玺也说不出来。李跃进只能跟老外说,是中国唐代开始流传下来的服饰,中文叫“旗袍”。服务员甜甜地唱着菜谱,开始上菜了。不同的菜肴,盛在不同形状的盘子里,造型精致,赏心悦目,其名称典雅,但让人不可思意,篷岛春风、净莲居、一指禅、天赐避龄等十二个菜。这可苦了李跃进,他第一次碰到与内容非常离谱的菜名。这些菜名怎么翻译,也只能靠食材解释。芈玺和李跃进这时深深意识到交流不止专业,其余领域同样非常非常重要。
芈玺和李跃进都感觉翻译不大容易,听不懂和听不清楚的地方很多,这两位老外语速快,发音也与录音带里的标准英语不太一样,翻译并不十分理想。李跃进还听过一段时间的“********”,但还是差得远。在席间,李跃进卡壳需要芈玺帮忙补充时,芈玺也卡壳。芈玺和李跃进结束这一天活动回家时悄悄地说,“明天,你来担任讲课翻译怎么样?”,李跃进想都没想,说,“按原定计划”。
通过晚餐桌上的一番实践,芈玺觉得自己离熟练地用英语交流还有大段距离。老外到来之前,芈玺的感觉一直很好,总觉得自己听了不少英语录音磁带,应该能够胜任讲课翻译,但晚餐会,给芈玺带来了无形的压力,他一下感觉头顶上压了一座泰山。他希望自己在讲课翻译中大致能过得去。他又忽一想,讲课属专业,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第二天,芈玺没吃早餐,没有按部就班地坐班车,自己赶第一班公交车,不到六点就到了办公室。他要把讲课摘要和老外昨晚给他的讲课资料再翻一翻,尽可能多地熟悉专业术语。昨晚,他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反复多次释读了老外给他的资料,几乎把内容都能背下来,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耳楼的二楼会议大厅,座无虚席,听课的人坐满了,除了后勤几个人之外,全所人悉数到场。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将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老外。
老外已到休息室,与所长等领导见过了,过几分钟就会到会场。芈玺提前来到了会议厅。“哇,真帅。一身西服,真漂亮”,会场里有些骚动,流露出满眼的羡慕。芈玺看到大家对自己的羡慕,心里反而增加了负担。
李跃进带领老外专家到了会议室。老外讲的是板块构造学,涉及地球大陆漂移说,里面穿插了不少有趣的故事,非常生动。但是听课效果差一大截,翻译出现多次卡壳,好多地方只翻译出大意,外教讲五六句,芈玺只能翻译出三句四句。
这是难得的学习交流机会,大家未能全听明白的话,太可惜。郭涛涛心里有点着急,他能够提供芈玺不熟悉的术语或情况,但他保持了沉默。他怕突然纠正或补充,对芈玺的情绪有影响。
上午中场休息的时候,郭涛涛悄悄跟着芈玺后面走出会议室,特意拉着芈玺去了正楼的卫生间。郭涛涛说,你出现术语不熟的情况时,只要我能够提供的,我帮你提供怎么样?
芈玺有点意外,心里想你能够提供多少?能有多大帮助?但是口里说,“行啊”。
下半场的课,郭涛涛多次补充完善,效果很好。讲课的老外,看到大家的眼神就能知道是否听懂了。大家理解了,听得入神,出现了多次笑声,课堂一下活跃了。老外非常希望有人提问题,也不断地提出各种问题,要求回答。本来好多年轻人,想方设法找机会与老外说上几句话,这时有几个人边听课边回答问题或提出了问题。一两句英语后说不下去了,就用汉语接着说,汉语部分由郭涛涛来翻译。
郭涛涛平时并不显山露水,再平凡不过。这下大家对郭涛涛震惊了,幡然有了一种醒悟,这家伙于无声处暴惊雷。他普通科研一个,论学历没有特别之处,是西部一所矿业大学硕士,平时话不多,无论论文合作,还是研究课题报告,署名次序都不在前。到所里参与完成的两个科研课题报告,署名名次都靠后倒数第二或第三。他敬业但没有显示出突出。
一上午,芈玺西服领子和里面的衬衫湿透,心里不是滋味。芈玺很不自在,很郁闷。面子丢尽了,但这面子没地方藏,还得端在肩膀上。下午芈玺硬着头皮勉强完成翻译任务,那也是在郭涛涛的补充下。
第二天上课之前,所长张扬宣布后两天课由郭涛涛来担任主翻译,由芈玺辅助,因为芈玺前些日子连续加班两周完成临时任务,太累。这是领导昨天事先与芈玺和郭涛涛沟通好之后的安排。昨天将下班时,所长张扬把芈玺叫到跟前说,你这几天太累了,翻译效果受影响,让郭涛涛主翻,你帮衬着点。谁都明白,领导是给芈玺留面子。芈玺觉得窝囊透了,又是一次丢面子,他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但是领导给他的台阶多少缓解了一点心中的紧缩感。他恨郭涛涛,恨他不知啥时候把英语练得这么溜,恨他太显摆自己,装着不会,不吭声,那他自己不会太丢面子,听课效果差就差一点,不会影响天大的事情嘛。不过,仔细想想,郭涛涛也没有坏心,上半场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从下半场开始帮忙的,而且与他打过招呼。要怨的话只能怨自己没有练好英语。如果不是领导盯着他,如果不是对板块构造学的兴趣和好奇,芈玺早消失到一个角落里了。
那两天里,郭涛涛的翻译效果很好,老外也觉得和他合作愉快。大家觉得郭涛涛在关键时刻显示出了英雄本色。
郭涛涛的英语比母语汉语差不了多少。在“****”期间随父亲下放到革命老区JX井冈山的时候,邻居就是下放的留学过英国的大学教授。在父亲的鼓励下,郭涛涛向那老教授整整学了四年的英语,那时就可以与教授进行英语会话了,而且把教授仅藏的两本英国原版故事书读了三遍,其中很多精彩情节可以大段大段地背下来。他的英文功底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在他大学毕业那年,他作好出国到美国留学准备的时候,父亲与他有过简短的对话。父亲问他,“准备在国外定居吗?”他回答说,“不定居,学完回国。”那么,父亲说,“在国内读研究生,工作两三年后出国,这样既了解国内又了解人家,更有把握地有针对性地学习人家的东西,回国后更有用,更益于发展自己。”这样,在人家下苦功学习英语出国的时候,他却留下来先工作了。在这几年,他坚持阅读能找到的英语专业方面的杂志,了解和掌握着专业领域发展程度和发展方向。这是为了不断地提高研究水平,也是为出国学习做准备。
三天的课,让大家大开了眼界,尤其最后一个小时里老外对他们自己研究能力的介绍和一些对美国景色的展示,牢牢地抓住了大家躁动的心。
从此,州城研究所掀起一股学习英语的大热潮。有的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国外先进技术,这是多数老同志的动力,而多数年轻人都想出去走走。总之,掌握好英语成了开创前途的必备条件。上下班的班车里,年轻人都带着耳机,听着英语。研究所科研人员几乎都有巴掌大的卡带单放机,时时放在口袋里或小包里,准备听英语。如果哪一天把耳机落到家里或办公室了,多数人觉得像犯了罪,感觉不舒服。甚至有的人,宁可赶不上班车,也要回办公室或家里,取回耳机才放心上下班。可是,芈玺不这样做,他不愿意在大厅广众之下与这些人比勤奋。他觉得上下班几分钟里,加强不出什么名堂,只是自己的一种感觉而已。他总想问一下郭涛涛,他的英语是怎么练就的,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随便问问的机会,他不想很正式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