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玺的胃出了点状况,吃点东西就腹胀,不舒服,有时带有腹泻,难受的时候,他吃点“胃舒平”对付。他的夫人陈娜几次劝他去医院检查,告诉他不查不能进行针对性治疗,胃炎、胃溃疡等,治疗方法和用药是不同的。但他没有听进去,嫌麻烦,懒得去医院,觉得过一段时间会好,扛一扛过去了。
芈玺似乎问老婆又像自言自语,“我没吃特殊东西,胃怎么会出现毛病?”
“胃与工作忙、精神紧张都有关系。需要调解心情,劳逸结合。好好休息几天,到我们医院检查一下吧”。在陈娜看来,他得胃病,从理论上理所自然。结婚近两年,他们经常因小事吵架。她渐渐发现,芈玺并不像她表哥所说的那样很随和,他也不宽厚,时常计较小事。总之,说不清到底怎样一个人,有时很拗,顽固得一塌糊涂。
芈玺并不把老婆当医生看待,她的话,他往往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这已成习惯,常常没记住她到底说了些什么。甚至偶尔按老婆的吩咐去食品店买几样东西,先买了自己事先想到的,而偏偏忘买了老婆交代的东西,其实老婆的话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因为这种事情,也吵过不少次。
他的胃病,深究起来,应该说始于前几年给老外当讲课翻译那件事。那时动不动胃不太舒服,但没有放在心上,觉得那是偶然现象。可是自从职称外语考试后,好像更加严重,胃难受的时候比较多,郁闷总离不开他。现在大大小小的研究项目比较多,他和很多人一样兼两三个项目里的工作,忙得团团转,周末也在考虑工作。这样以来,他更加照顾不了自己。虽然他能正常工作,但情绪不高。近几个月,芈玺明显消瘦,眼框深凹。冯军问他,是不是身体出了点问题,芈玺告诉他胃有点不舒服,不过,没问题,吃点药就好了。冯军是奔六旬的人,知道身体上的毛病不能拖延,就劝芈玺一定要去医院检查。
一天拖一天地过了三四个月,胃胀,胃痛伴随而来的是失眠,其症状越来越严重,有时一夜一夜睡不成,开始影响工作了。芈玺还是去了医院,按医生的吩咐,做了胃部全面检查。医生的结论是十二支肠渭疡、萎缩性胃炎、胃下垂。给他开了一些药,有胃舒平,胃得乐,碳酸氢钠等五种药,还有一大堆嘱咐,也就是饮食注意事项和锻炼身体方面的建议。他吃了两个多月药,胃部感觉时好时坏。他怀疑那家医院设备的精确度,怀疑医生的水平。他又去看过另一家医院,情况大体和前一家医院的结论差不多。医生边开药边对他说,胃病的治疗重在“养”,吃药只是辅助。他到药房取了药,与前一家医院开出的药不大一样,有甲氢咪胍,氢氧化铝凝胶,胃长宁。他觉得这些医生,没有标准,缺乏科学性。对于同一种病,开出不同的药,他很有疑惑。他小跑式地回到医生那里,重新确认是否针对他的胃病开的药,有没有开错了。医生说没有错。芈玺很不理解,他向医生说“对于某一种病,一旦确诊了,应该有一个最好的最能针对这一病情的药。为什么同一种病,却开出不同的药?”
“跟哪一个不一样?你第一次到我这儿来看病”,那位医生有点恼火地看着他,但声音并不高。
“与另外一家医院开出的药不同”。
“这是我对你病情的判断,你不想吃,你可以不要啊”。那位医生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叫了下一个病人。
芈玺挺窝火,惹了一肚子气。他把一大包药扔到医院的垃圾桶里走出了医院。
他感觉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能靠所谓的医生。他在第一家医院看病的时候翻阅过摆放在等候区的“中医”杂志。他觉得中医阴阳平衡理论比较靠谱。他没有直接回家,骑着自行车去了新华书店,买了两本“中医”书,那是正经的中医学院教材。
回家后,叫老婆说了一顿。家里有比那更好的中医简易入门方面的书籍。老婆埋怨他不事先请教她。他觉得没有什么可请教的,买了书,看了就行,再说,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一一向老婆交代。他还顺便在路边地摊上买了三把波菜,告诉老婆说,便宜,很便宜。老婆看了有点埋怨,“再便宜,也不能一下买那么多,一下能吃得了吗?放一天就黄了”
“怎么吃不了?多吃蔬菜有好处”芈玺满肚子不高兴,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事儿多,帮着买菜还不领情。
“那也一下子吃不了那么多”。陈娜也没有好声气。
“吃不了?那好”。芈玺从书房里走出来,走到厨房,把地上的波菜拎起来,爬在窗台向与有点距离的楼下垃圾桶里扔出去了,扔得不偏不移,无声无响地进了垃圾桶。这是他平时发懒的时候练就的功夫。
“你真是不可理喻”,陈娜气得胸脯一上一下,头都要气炸了,“恐怕全世界也没有像你这样的男人”。
“那,说明我是人物”。芈玺走进了书房。
陈娜那股气越聚越多,织毛衣的活儿不上手,何况那是芈玺的毛衣,把它扔到沙发的一端,不给他织了。这几天,她也有点奇怪,晚上不到八点就犯睏,胳肢窝处分针,分了四五天没有分明白,老是数不到指定数,就睏。今天刚拿起来,本以为可以把袖子分针搞定,没想到碰到这窝火的事,她脑子里升起的竟是结婚以来芈玺的种种不是。
她身体不舒服时,他不知道问寒问暖,不主动端个水拿点药,更不主动做饭,一定要她发话,才去煮点面条对付,让他拖地洗个碗十分困难,只要他自己想看电视,不管别人是否正在看哪个节目,连句话都不说,把电视频道给换了,更有甚者,给自家父母寄钱也不通报一声。结婚的时候,芈玺也没有给她送过任何值钱的东西,他们家里更没有送什么,只是他出钱办了简单的酒席,邀请了两个单位的领导、他们俩人的朋友及能够参加的亲属。芈玺的父母未能参加,三四个月后,带了些土特产,带了给儿媳妇的800元钱来过。她没有拿老人的钱,觉得老人在农村的生活不容易,芈玺有自己的一套房子,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日子,足够了。自己的年龄不小,就图个安稳日子。现在陈娜觉得,自己当初太傻,太着急,太天真。
芈玺看到书房写字台上放着的订报单,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个人关心自己的父母远远比关心自己的丈夫细心得多,压根没有把自己的丈夫放在心里。芈玺手里拿着那张订报单,从书房里走出来,“你父亲的报纸,他老人家不会自己订啊?你弟弟也在家,他们会关心的。你关心自己家里人,比关心这个家上心得多”芈玺觉得陈娜做事过头了。他主张,两家父母同等对待,同样孝敬。进到岳丈家的东西,远远比给自己父母的多得多。各种节日,平时周末,她都拎东西回去,或给父母买衣服,或水果,或保健品,从没有同时给婆婆公公带过。
陈娜憋着的气突然暴发,“你也太小心眼了。给老人做点事儿,有那么大意见?你父母在农村需要报纸吗?他们斗大的字不识几个”。
“那,你给婆婆公公做了点什么?买过一件衣服了吗?买过保健品了吗?你想都不想,是不是?让你负责买菜买米,你竞在下班后扫那些打折的烂货”。不想则已,一想这些,芈玺一下四处冒火,气得不知道如何发泄,把桌子上刚买的几本书拿起来,重重地甩了下去。
陈娜觉得委屈,自己只能下班后买菜,尽可能买好一些的菜,“哪一个菜是烂的?你一个个说清楚。我可不像你,拿点钱就像拿命”。陈娜气得浑身哆嗦,但她要面子,怕左邻右舍听了笑话,把自己关在卧室,流着泪忍了。
这天晚饭,谁都没有做,他们俩都没有吃晚饭。晚上,陈娜把芈玺的被子扔到了书房。她自己躺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这个房间的电暖器昨天坏了,不工作。深冬时节,冷气渗入全身,一整夜没有睡好觉。第二天早晨起来,头晕,鼻子堵塞,感冒。她告诉芈玺卧室里装空调。芈玺拉直眼睛,歇斯底里地吼道,“就是不装。你感冒活该,自找的。我不会浪费钱,做无用功”。他的喊声,几乎震得四壁嗡嗡响,楼道里过往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一吵架,芈玺不会顾忌丢不丢面子,怎么能发泄怎么来。陈娜觉得太丢面子,忍一忍,不说话了。
他们俩冷战了两个星期,两个人相互不理睬,不说话,陈娜动不动回娘家住。她想过离婚,感觉这日子很难白头偕老。但是父母百般反对,告诉她,男人无论多大岁数,只要有稳定的工作,有相应收入,找个女人,找个年轻女子也不成问题。女人就不同了,女人过三十,就很难找对象了,尤其离婚女人,更难找,再说,找其他的,不一定比芈玺强。如果单过,往后老了,身体不舒服时,连个报信端水的人都没有。让让步,好好过日子。父母催她,赶紧要个孩子,有了孩子,这日子好多了。她不是暂时不要孩子,而是一直没能怀上。
第三个星期的周末,陈娜回家主动做了三盘好菜,芈玺这天晚上直接在外面吃好晚饭后回的家,所以没吃上陈娜做的晚餐。陈娜只好自己吃了,她想自己这么大岁数,有个自己的家,总比在父母家混好得多。芈玺没怎么理睬她,陈娜忍气吞声。她与同事调换几个夜班,连续几个晚上早些回家,做了晚餐,也给芈玺开了调理胃病的中药,亲手一次熬出一个星期的,晾凉了,分装在医院的小药袋子里,用封口机封好,放到冰箱,吃的时候拿出来泡在热水里几分钟就能喝,弄得十分方便。芈玺也偶尔做做晚饭,买条鱼,吊碗鱼汤,改善生活。
日子,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半年过去了,芈玺的胃病有所好转,陈娜向芈玺提到了要孩子的事儿。芈玺觉得奇怪,这事还需要商量吗?顺其自然不就行了?但是陈娜心里清楚,两年没有怀上,肯定双方需要好好检查。她向芈玺作了说明,咱们两人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有问题的话尽早治疗,并告诉他说,她自己已经去妇科和专科检查过,她这里没问题,那他需要去医院检查。芈玺没有说话,心想这种事没有必要检查,或许过些日子会有的。
过了半年相对的平静日子,可又因生育的事儿,他们俩开始经常出现不愉快。又过了半年,陈娜非常着急,自己年龄大了,不能无限期地拖下去,这两年内一定要生个孩子。她想孩子想得要疯了,一想到孩子,心里起痉挛,在街上看到别人的孩子,目光移不开,动不动引起家长们的误会。她要求芈玺去医院检查,治疗。说了N次,嘴皮都要磨破了,芈玺总是推托,就是不去。这天晚上,陈娜又说去医院检查的事儿,说好明早去检查,芈玺实在扭不过,含含糊糊“嗯,嗯”地答应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他又反悔,连早饭都没吃去上班了。陈娜心里说,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再忍下去,去找他的单位领导,否则事情解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