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谁?”红衣女子不答反问,手腕上的鲜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似将那尘埃灼成一个一个的小孔。
“刷”一声,血光四盛,红衣女子的一只胳膊在空中划过,重重的落在地上。
“啊——”红衣女子只觉得自己疼的快要晕厥过去,然而她无法晕过去,因为下一刻,清涵便捏住她的脸,将她抵在了巷口的墙边。
“不要让我问第四遍。”清涵的语气仍然从容,然而其中的怒意,周身的杀气却是更加明显。
“是。”红衣女子被她的杀气所震,哆嗦着吐出这一个字。
“好。”清涵话音刚落,红衣女子的头颅便“啪”一声落在她那只掉落的胳膊旁边。她双目圆睁,脸上还维持着被清涵挟持时的表情。
清涵转身,投身一片黑暗之中。
眼见如此,苏未赶紧跑到那红衣女子的头颅旁边,借着灯笼的光芒,清楚的看见女子的面颊之上已为剑气所伤,留下一道深长的剑痕。
“唉,又白忙活了一晚,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苏未念叨着,一抬眼便同那红衣女子圆睁的双眼对上,他“呀”的叫了一声,伸手想将那女子的双目抚上,转念想起自己刚刚擦干净了手,于是便又将手缩了回来,也转身投入黑暗之中。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巡夜的官兵赶来,那两声凄厉的女声在他们心底投下了阴影,而当他们看到那凌乱血腥的现场以后,心底的阴影就更深了。尤其是一名官兵,感觉脚下踩了什么东西,拿灯笼过来一照,竟是一张人皮,登时哼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京兆尹被人从床上叫醒,所有的起床气在看到现场后转成了呕吐。地上除了几柄散落的短刀和箭头,没有其他任何的线索。
“快,先把这儿收拾了,别引起恐慌。”京兆尹扶了扶头顶的乌纱帽,感觉自己正在同它渐行渐远。
江暮站在一户居民的屋顶之上,看官兵来回忙碌收拾现场,听他们此起彼伏的呕吐之声,冷哼一声,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清涵和苏未已经离开,几乎是擦身而过的距离,然而终究是错过了。早在秦玉林中箭之时,他就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也在第一时间确定了幕后之人,他在心中懊恼,暗自埋怨那射箭女子的蠢笨,如何没能一箭了解秦玉林的性命。只是他内心明白,有清涵在,便是十名弓箭手,也不可能要了秦玉林的命。今天的这一幕,清涵不仅在示警那幕后之人,同时也在示警他。
倘若他再不现身,那这熊熊怒火,很快便会烧到他的身上,或者,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他了解清涵,正如同清涵了解他。
他们,从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念及此,他不再犹豫,几个起落,来到清涵院子的小门外。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便落在清涵的院内。岂料他还没有落地,便见到那黑暗中一团银色的光芒转瞬即至,他本能的准备反抗,忽然想起这团银光的主人,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任由自己跌落在地。那团银光跟着他落地,然后稳稳的停在他的鼻尖。一滴血自鼻尖滴落,落在他暗红色的缠枝衣袍上,很快便融了进去,像极了一朵开在枝头的红花。
他了解清涵,知道她这一剑不会刺下去,正如同清涵了解他,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赶到。他们一起共事多年,对彼此的能力和秉性已经了如指掌,既能够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彼此,也能够在转身之后拔剑相向。这便是身在千刃城的悲哀,你永远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去相信一个人,因为很多时候,本能已经替代了信任。
清涵收回剑,将它缠在腰间。看了一眼跌落在地的江暮,转身向着屋内而去。江暮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苏未在门前目睹这一切,低了头闷闷的笑,接到江暮的眼神后,赶紧收了笑容。待他二人进了屋,赶紧将门带上,在门口继续憋着笑。
这个世上,能让北阁主江暮吃了亏还心甘情愿,估计也就自己家那傻不隆冬、毫不知情的亭主了。这样想想,江暮也着实可怜,要想亭主那榆木脑袋开窍,估计耗时颇久。
两人进了屋,清涵在屋中圆桌旁坐下,江暮站在她旁边,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暧昧。江暮虽不愿打破这片刻的宁静和美好,却还是开口道:“你先说。”
“你……没事吧?”清涵话刚出口,便觉得有些扭捏,她装作无意将眼光投向桌上的茶盏。
“啊……”江暮一愣,随机反映过来,心里只觉得喝了蜜一般,摸了摸鼻子,连忙开口道,“没事,没事……”
“那些人到底是谁?”清涵盯了一阵子茶盏,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番姿态着实有些可笑,她直起腰,看向江暮,恢复一贯的冷漠。
“石亨旧部,叶天余。”江暮也很快反应过来,蜜虽然只有一小口,然而足够回味很久。他在清涵对面坐下,侃侃道,“这才是你此次真正的任务!”
“化身秦融,不过是给你个身份,方便你开展此次行动。叶天余在十一年前投入石亨军中,因其能力出众,武功尚可,很快被石亨发现。此后此人便消失了,众人皆传他在战争中死去,其实他是被石亨培养组建个人护卫队,并在两年前石亨出事后多次组织营救。不过那次皇帝的决心很足,一定要将石亨伏法,因此他未能得逞。但是这两年来他不断对朝廷官员进行攻击,年初李贤之女成亲之时,他也曾派人去狙击,伤官员数十人,狙击李贤未能得手。再有就是昨日对秦玉林的攻击,如若不是你在场,秦玉林估计会当场毙命。此人武功甚高,手下能人也较多,给朝廷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江暮说到此,看了看清涵的脸,见她神色不变,这才接着道,“但是这个人比较正派,这两年的攻击也仅仅针对朝廷官员,特别是在石亨一案中出过力的官员。秦玉林在两年前还是个小人物,他之所以受到攻击,很可能是因为李贤门生的缘故。据回报,他一直在找石亨的女儿石旖然,找她是为了扶持她为石亨报仇还是有其他目的,这个不得而知。”
“不知为何,这个组织总让我觉得有几分千刃城的影子。”清涵听他说完,低头沉思半晌才道,“这方面有没有消息?”
“我的人曾经同他交过手,说他的武功路数的确有几分千刃城南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