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一下午都在老穆的办公室里整理明天使用的PPT。老穆的办公室不大，但装修精致，办公室里该摆的花草、桌子上和书架上该摆的工艺品、装饰品一样也不少。表面上看和很多老板的办公室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不同的是，办公的电脑上用一根视频转接线连接着墙上的一台液晶电视，应该是开视频会议的时候，被当做了显示屏。
办公室里没有沙发，没有茶几，连办公桌前员工汇报工作的椅子都没有，而是多了一张长条的会议桌和并放了两排的凳子，一边各四个。办公室本来就不大，留给长条桌子的空间，估计椅子最多摆3个还会有点挤，也只能摆凳子了。看样子老穆的办公室，也经常是会议室。旁边有一张工作桌，上面摆着5L的电热水壶和小型的饮水机，在桌子上的茶盘里，放着两排玻璃杯和一次性杯子，桌子的旁边是个单门的小冰箱。冰箱上放着一小盆绿色植物。蘑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领导办公室，开始偷偷的怀疑，是不是老穆太懒了，连去会议室组织开会都懒得动弹。随后又纳闷：“把办公室变成会议室，来了拜访的客户，老穆也要跟人家坐在凳子上谈吗？后来跟SH的同事聊到这件事，才知道，老穆确实把他的办公室变成了会议室，但这跟懒有没有关系，谁都不好评价。
另外，很多客户来公司，老穆确实是坐在凳子上跟人家谈的，当然这是一般的客户，重量级的客户，SH有专门的接待室。但现在些对蘑菇来说，都不重要。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明天的招标答疑。
按照老穆的说法就是供应商对客户的这份招标文件有疑问，认为里面的条款对自己不利或者确实有不懂的内容，需要甲方给一个解释。法律上有一条“谁主张，谁举证”的规定，其实招标答疑也是这样的，供应商必须先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发给与甲方，甲方才会安排招标答疑的部门，接到招标文件的供应商如果都没有疑问，这个环节，就默认通过了。
后来，蘑菇负责标书的时候才发现，原来，99%的招标答疑环节都会被忽略掉。提出要求答疑，就是对招标文件的质疑，很多销售代表并不愿意跟客户撕破脸，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刻，没人去关注这个环节，而蘑菇参加的这一次，恰恰属于老穆的区域，手指能数过来的一次迫不得已的跟客户撕破脸的项目。
蘑菇属于比较好学的那种，但这次换工作，毕竟是跨行业了，对自己公司的产品掌握的还可以，但对于行业内的情况和竞争对手的情况，可谓一张白纸。老穆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提前就把问题列出来了，但蘑菇基础之差，还是超出了老穆的承受能力，因为她做的资料，只是把老穆列出来的内容由word格式改成了讲解的PPT格式。
这样的讲解资料拿到老穆那里，难免被批评：“你提出质疑，不能仅仅只有理由，还要有相应的解决方案。还有这里……包括这里也不对……你不能这么直接的告诉客户，他标书里要求的这个辅助照明联动与摄像机的联动图像会出现不一致的情况，你现在提供的方案，能解决这个问题。你这样说就是直接否定客户，但客户不是傻子，你更不能把客户当成什么都不懂。
如果我是客户，我就会反问你‘据我所知，你的方案里选择的辅助照明和摄像机，存在功率大和出现断档的问题，怎么解决’，你要明白，客户把型号，功能写的这么清楚，也不完全是被竞争对手洗脑，甘愿给竞争对手当枪使。客户中有一些人还是希望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的，这些人是我们能够挽回局面的希望。但你一味的说自己的好，竞品的如何不好，就会中了已被竞品搞定的人的圈套，因为没有完美的产品，只有适合的产品，到时候，这些被竞品已经搞定的人，会根据你提出的疑问攻击你，这条路线，是被我们的竞品设计好的，你想想，你按照我们竞品设计好的路线行走，你成功的几率能有多大？”
自己整理出来的内容被否决了，蘑菇想想刚刚自己可是又打字、又排版的做了一个多小时的劳动成果，到了老穆这里就上面都不是了。而面对老穆的长篇大论，觉得自己就是在云端，迷迷糊糊，似懂非懂，更不知道该如何修改，只能用很情愿的语调，尖着嗓子问老穆：“那你说怎么办，我们不满足客户对产品的要求，又不能讲解我们产品的优势。”
蘑菇撅着嘴，瞪着眼的样子，在老穆看来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天下第一，别人指出错误，还觉得委屈。但他又不能像训自己的员工那样把蘑菇训一顿，毕竟她是乐总从总部派到华东来实习的，早晚要回深圳工作，而且工作的部门还是自己经常打交道的部门，现在训她一顿，也没啥好处。可如果她来了三个月，什么都没学到，什么都不会，乐总那边自己也交待不了。想到这里，老穆后悔同意让她来自己的区域学习了。
不满归不满，老穆还是耐着性子给蘑菇说：“蘑菇，我问你，如果你去买东西，比方说买盆景吧。第一家店卖仙人掌，第二家店卖发财树，如果卖仙人掌的老板告诉你，你不要买那一家的发财树，他家卖的发财树表面上看起来郁郁葱葱的，但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使用了特殊的肥料，导致发财树的根烂了，树干也黄了，你买回家一定会养死。你听了是什么感觉？”
“我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相信卖仙人掌的人说的话。他又不卖发财树，他怎么知道人家的发财树养不活呢。也许我本来对发财树没有什么兴趣，但他现在说了，我可能就会去卖发财树的店铺看看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速美的产品不好呢？”
“……”蘑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穆，她在心里想：“资料上写的这些，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但她也知道，老穆现在是站在客户的立场反问，这句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只能问老穆：“现在该怎么办？讲解资料该怎么写？”
“如果客户只看仙人掌，不看发财树，我们当然不能提发财树的事情。但现在客户已经提到了，而且非看不可，就必须重视这件事。最好的办法是客观的分析，让客户做选择。你可以告诉客户仙人掌的好处是作为欣赏性植物，好养活，十天八天不管也没事，买一小盆放在电脑的旁边，还防辐射，但就是带刺；而发财树的好处呢，寓意很好，而且翠绿的叶子，也好看，但要养活，甚至养成现在这种郁郁葱葱的样子，有点难。因为你要经常浇水，盆栽里的土，最好施过肥，千万不要买到那种已经在肥料了用了激素的，因为你买的时候，郁郁葱葱的，养不了几天，就会死掉。仙人掌可能死掉，没有人太在乎，但发财树死掉，可能会让有些人在心里上接受不了。你明白怎么制作明天讲解的资料了吗？”
蘑菇觉得有点矮有点胖的老穆，现在就应该是个卖仙人掌的，或者本身就是一盆仙人掌，而且还用刺扎了自己好几下。想归想，但还是闷闷的回答：“知道了，我重新整理。”
接下来蘑菇确实按照老穆的指导思路写的，但要做这种客观的分析，不但要了解自己的行业，还有了解客户的行业，还有把自己的产品与竞品的产品各自的优势和劣势全都讲清楚，蘑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知识面太窄了，一直引以为豪的“专业性”在老穆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这就导致每一个提出的质疑点，都修改了多遍，而每一次修改，老穆都要看一遍，把不足指出来，蘑菇才能找到修改的思路和方法。开始蘑菇还坐在外面的工位上，因为进老穆办公室的次数多了，干脆就拿着电脑去他那里修改，边改边问。等到老穆点头定稿的那一刻，路灯都亮了，办公室除了几个加班的同事，其他人都已经下班了。离开的时候，蘑菇觉得明天自己能不能讲好还确定，但能确定的是老穆办公室里的凳子，坐着真的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