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鱼大哥，前些日子咱不还相谈甚欢么？这才过了几天啊，你怎就……”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鱼寒显然是忘记了双拳难敌四手的那句老话，顶多有个玄心老道在旁呐喊助威的他贸贸然拧着一截柴火棍冲出去的结果也只能是被王翗身后那一票忠心护住的家丁给牢牢地摁在了地上。至于那个仗着人多势众打上门来的小纨绔么，人家这不正无比惬意地调侃着？
“无量天尊……”想要凭借蛮力解救爱徒，这对于长期营养不良且上了岁数的玄心老道似乎太过困难，所以反应有些迟钝的他还是决定先对那个很有仗势欺人之嫌的小纨绔晓之以理，若是实在不行再考虑其它选择。“小施主既是与孽徒颇为熟识，可否再给贫道一点面子，先放了他？”
“道长您这话可就见外了！甚面子不面子的？有事您尽管吩咐一声，我还能不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很是豪爽地拍着胸脯做出了承诺，转眼看到那个被摁倒在地还强烈挣扎并对自己怒目相向的小道士又着实有些担忧。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实在不愿砸了诚信招牌，可又觉得小命更重要，王翗也只能是赶紧装出一副可怜样向玄心老道打探道：“道长，这可真不是我打算食言而肥，但您总的让我知道发生了啥才行啊！要不然您瞧他那架势……”
“这……”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是觉得鱼寒刚才的行为确实有点冲动，再看看那些王家的家丁也确实只是在控制住自己的宝贝徒儿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伤害，这才放下些许担忧的玄心老道还是打算继续以理服人。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赶紧把这几天发生在鹤鸣观内的一切都给仔细地描述了出来。
“冤枉！冤枉啊……”声泪俱下再配上张稚嫩的小脸，若是这个时代也同样有包青天的话，怕也会对表情很是到位的王家九少爷产生一丝同情。“鱼大哥，您这可实在是冤枉小弟了！莫非在您心中，小弟就是那种为了些许钱财而背信弃义……”
啰啰嗦嗦地一大堆，王翗无非就是想要证明忠厚善良且恪守诚信乃是大昌城内王家所有人都具备的基本美德。但只要想到这家伙能够为了一纸耗子药配方就给佟老爷下套，甚至不惜屈尊降贵跑到鹤鸣观来吃苦遭罪，其后更是为了获得肥皂的经销权而没脸没皮地叫自己一声“叔”，鱼寒就不敢相信这小纨绔此时做出的任何解释。
“那你给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不信归不信，但就这么被人摁在地上也确实显得太过狼狈不堪。琢磨着怎么也要先站起身来才有机会采取别的行动，而为了能让王翗相信自己确实已经冷静了下来，鱼寒不得不装出一副愤怒却留有余地的表情。
“鱼大哥，您先给说说，就小弟这幅模样，看上去像是那种会干出竭泽而渔这种蠢事的傻子么？”没有直接回答鱼寒的提问，却是在家丁的重重护卫之下稍微上前两步，以便能够让对方更清楚地看到自己那张挂满纯真笑容的小脸。
这小子不读书啊？他不知道有句话“人不可貌相”的老话？仔细想一下，这小纨绔好像就是以不学无术而闻名于大昌城内，怕是还真就没听过。鱼寒强忍住上前将那张小脸给揍得五花八门的冲动，没有心情做出任何评价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鱼大哥怕也是知道，大昌城地处偏僻，本地民众并不甚富裕即便是如我王家者也不过是薄有家资而已。若指望那些个押两文钱赌注都还得犹豫个半晌的穷光蛋，就算咱那澡豆卖的再便宜怕也是无人问津……”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王翗却并没有感到有任何不快，反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分析起了本地的市场行情。“所以咱若是真想发点小财啥的，那不还得靠平日里路过此地的那些行商？”
“这话是没错，可……”即便依旧是余怒未消，鱼寒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小纨绔在经商方面还真是有着特殊的才华，至少人家在对消费人群的定位上就要比自己这个糊涂的穿越者要准确不少。毕竟自己上次卖耗子药的时候也算是去过了大昌城，依城内民众那种微薄的收入来看怕是一年还真就消费不了多少肥皂，但如果能顺利地通过行商把这种廉价替代品扩散到外地去进行销售所能获得的效果肯定会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与前者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
“您先别可，小弟这不是还没说完么？”差点莫名其妙地就挨上一顿痛揍却能坦然处之甚至还在脸上挂满笑容，但王翗显然是不太喜欢在自己打算显摆的时候被打断话语。“再说说那些个行商，可别看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但这家底的厚实程度可不一样。在咱这堪称穷乡僻壤的大昌城内都还要住上房的那些个，即便不是什么真正的豪门士绅也得是手头有些权势最次都能在主人面前说上话的管事才行！就这些个有钱又有点身份的富人，人家说一个好字还不能顶咱没脸没皮地吆喝半晌？”
“若是他们不帮着宣传呢？”在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想要宣传一件商品那不就得靠口碑么？那些见多识广又有点身家的行商们说出来的话肯定要比普通人更具有可信度，而即便是鱼寒拥有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见识也想不出比这更有效的宣传方式。
“不帮着咱吆喝？”一脸的不屑，根本就没有被鱼寒这种胡搅蛮缠的问题给难住，只听得王翗继续显摆道：“小弟适才不都说了么，他们当中真正的江南富绅怕是没几个，更多的不还都是负责进行采买的管事？就这些个家伙，别看在咱面前趾高气昂的可说穿了不还是个下人？而下人出外办事，做东家的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水呢？你们这些个家伙，还能不能有点眼力劲了？赶紧地，该干嘛就干嘛去，顺道给小爷倒碗水来！”稳住了鱼寒，臭显摆的王翗又开始嚣张了起来，居然直接招呼着手下家丁各自忙活开来，看样子也真没打算把自己当作外人，好在他还没忘记对鱼寒解释道：“这有些话，除了咱哥俩还真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再说说咱这房价！”狠狠一眼把那个端水上来现殷情的家丁给瞪了个灰头土脸，确定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王翗也不等鱼寒出言询问就继续显摆道：“鱼大哥久居道观对这行情怕是不太清楚，小弟就这么说吧，咱旁边那房州城内最好的客栈上房也不过是八百文，归州以及更南边的澧州与辰州虽是与此略有出入却也不大！两贯钱住一宿，那得是江陵府的青楼才有胆这么吆喝，而且还得是那种略有点名气的才行！”
“在咱这住一宿却花得比江陵城还多，那些个外出经商的管事们又不可能保证就没旁人惦记他们的地位，这种情况之下就算这点钱确实微不足道也没哪个帐房敢稀里糊涂地就给销了帐！这不还得老老实实地报于东家？”喝了口水，喘允了气，王翗这才说出了谋划中最后却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只要这十个江南富绅里有那么一个小气吧啦的，咱这事可不就成了一大半么？毕竟咱这客房不算好，三荤一素的免费晚餐也完全不值一提，唯一能让人产生点兴趣的也就是这么大块卖相不错的胰子了！”
别看急于摆脱嫌疑的王翗并没有解释得太过清楚，但鱼寒也算是听出了些许头绪！在数百里之外就开始凭借一个看似荒唐的指令去吊江南富绅的胃口，那些个路过的行商更是倒霉得一踏入大昌城就被当成了需要免费帮忙吆喝的提线木偶！话说这还真是类似于两宋时期的大平国么？或者这小纨绔也拥有不属于时代的记忆？否则他怎么就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损招？要知道他可是才十二岁啊！
“那你放出话去不售卖呢？”打心眼里为王翗的这些做法感到震惊，却并不代表鱼寒就会轻易原谅这小纨绔，要知道这家伙可还没解释那个最让人感到愤怒的决定呢。不卖钱，口碑再好受到再多关注的商品也没用啊！
“这不过就是小弟说着玩的而已，鱼大哥您还当真了不成？况且小弟不那么说，又怎能让那些个江南富绅觉得咱这胰子金贵？毕竟咱要吊的可是江南富绅们的胃口，就那些个苦哈哈的小商小贩，小弟还真瞧不上他们！”风轻云淡的解释就足以让鱼寒感到羞愧得无地自容，王翗却不忘埋怨道：“想不到小弟这一片苦心居然被鱼大哥您当作了驴肝肺，这要说起来，小弟还真是有些……”
“行了啊，谁让你想出了这些损招又不让小憨给捎句话回来？”羞愧是难免的，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见识却没能事先就看明白一个古代小纨绔的损招，这要传了出去那还真是有些无地自容。但鱼寒并不打算因此就为之前的行为道歉，并且很快找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就那憨货？小弟若告诉了他，怕是整个大昌城都能知道了，那还怎么吊别人的胃口？”一提到那个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的莫小憨，王翗就感到憋屈，当然不会顺道贬低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