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蓦地心一沉,恐方才温情的一幕被发觉,定睛看去原来是靛蓝衣袍,抬首轻轻舒气道:“重明仙将。”
重明看看若水手上胡乱抓着的腰牌和鲜血点点的巾帕,眸色冷淡几分,开口道:“随天帝君净化仙界后,紫微大帝携白兄往他隐居之处疗伤。我将手中仅余的解毒反生香给他服下。紫微大帝催动仙力为白兄医治经络。”
“紫微大帝催发至尊冰寒白石已然消耗五成仙力,医好白兄的筋脉时,仙力只余下不足三成,”重明看着拧眉不语的若水,道,“幸而白兄隐居之处有不为毒性沾染的仙力源泉,引来为他注入仙力,这才让他一日内醒了过来。”
“白兄平日种些药草,我便给他配了几服药熬了。他醒来后,谢过紫微大帝,就责怪我将别的仙家带到他的居处。”重明顿时停住。
若水看向重明,有些茫然,想问什么却感无从问起,正自犹豫,听重明续道:“送走紫微大帝后,我告诉白兄仙界都在救治仙家。他怕拖累我,定要回凤林宫养伤。我拦不住,只好带他回来。谁知,好巧不巧,碰上少君横抱着你,要送你回司香宫。”
若水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盯着重明,缓缓摇头。此刻,若水才知,那不是梦。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重伤初愈的白泽,听到他疲惫声音道“伤势好多了。”若水只觉,这误会怎也解不开了,心中残存的一丝侥幸轰然崩塌。
成仙以来,若水一直都是端正规矩模样,井井有条地操持司香宫宫务,事无巨细地操办凌水的授剑之礼,带领司香宫在鬼仙大战中救治仙家,在众仙面前顶撞、大骂白泽。
在白泽面前,若水小心维持着那样子,是凡间惨痛血腥的教训,亦是倾慕于他的悄然。如今,若水苦心经营的一切因偶然而成了徒劳。若水觉得,从此自己在他看来也是轻浮仙女了。
方才,白泽拥吻她时,若水自是想过他是不是真情流露。若水深深相信,白泽的心大半给了几十万年前的“她”,白泽的情些许给了莲萦,白泽的意不曾着意自己半点。
更重要的是,若水已然应了鸿离的婚约,就算心有所恋,也会将那心剜得鲜血淋漓来捍卫这毫无感情的约定。因为,若水不想重蹈覆辙。
在凡间时,若水不服束缚,定要追寻心中的爱恋,不料叛了人、碎了心、亡了国。从此,若水没了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不敢再冒险对心底的他道出情意。
“我,我救治仙家催动仙力过多,晕了过去,少君他只是……”若水恳求地看着重明,急急解释道。
重明叹息道:“可惜,这解释,来晚了。”
若水垂眸掩过即将掉落的泪滴,看着巾帕上的血迹渐渐模糊,嗫嚅道:“他,隐居何处?”
“若水姑娘的巾帕怎如此殷红?难不成受伤了?是何处受伤了?”鸿离走来,将若水玉手捧至胸前,问道。
若水闻言颔首忍泪看向巾帕,见血迹虽已干透仍自刺目,顿时心下慌乱,忙定定心神,故作镇静道:“不是,不是我的,不知沾了哪位仙家的。”
鸿离眸中滑过一丝嫉妒、失望和警惕混杂的光芒,眉头似要皱起。
“我承少君尊令助若水姑娘医治凤林宫受伤仙家。灵物丹药已然告急,我以药草配制汤药。可是,我和白兄手植的药草几乎用尽。染毒仙家皆因毒性身子有损,若医治,怕仍是难逃灰飞烟灭。”重明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道。
鸿离看看暗自放松的若水,看向重明道:“重明仙将可有法子?”
重明摇头道:“不知何时开始,因仙界富集灵物,便少有仙家研习药理、种植药草。若是师父在,想来该是有法子。”
“百部上仙?”鸿离的眸光重又清明,冷静道。
“师父在我于药理学有初成之时便离去,离开手植药草的方丈洲玉兰谷,不曾告知去向。这许多年来,我也一直在寻他,当年一诺,尚未对面释怀,仍然遗憾。彼时,师父为逼我出外学剑,将玉兰谷中的仙力封存,药草尽皆枯萎。无奈之下,我流浪于十洲三岛。”重明情绪低落道。
“既是封存仙力,亦可解封。仙力解封后,药草也该是随之重生,如此一来,又可医治不少仙家。烦请重明仙将速速请来百部上仙。”鸿离的声音里透着三分激动。
重明摇头道:“自那次分别,我再未见过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四方,也不曾给我半点消息。”
鸿离想想道:“重明仙将是否可解封玉兰谷仙力?”
“那时,我不过成仙几千年,对师父封存仙力之法完全不知。我只能,尽力而为。玄武上仙对仙力感知异常敏锐,还请少君准予同行。”重明恭敬道。
“自然准了。”鸿离看向若水,仍是紧握她的手,道“若水姑娘也与我同去罢。”
若水周身轻颤,强自镇定道:“莫说凤麟洲尽是受伤仙家,就连十洲三岛尚未安定,皆需少君主持大局。”
鸿离眼中的失望渐成戒备一闪而逝,轻拍若水玉手道:“是我糊涂了。有重明仙将和玄武上仙我自是放心。对了,我应当面向父君说明你我的婚事。想来,父君该是同意。”
言罢,鸿离将若水揽入怀中,在她额角印上一个吻,道:“多加小心。”
若水任由鸿离拥着,有点心不在焉,脑中又浮现出方才白泽那个吻,和他难得一见的柔情蜜意,并未注意到鸿离的叮嘱。
“静待重明仙将的好消息。”鸿离依依不舍地放开若水,向重明道。
行礼后,重明和若水传信与玄武,同赴方丈洲玉兰谷。
周回山峰连绵,山坳之中青草遍布、茂树密集,玉兰花瓣缤纷如落雪,粉红纯白,自成一方唯美。
重明向前几步,怅然叹道:“玉兰谷自我离去后,该是无仙家打理,枯萎药草成荒草丛生。”
“如此与世隔绝、风景优美的玉兰谷,竟是封存仙力之后的样子,”若水走到重明身边感叹道。
重明道:“我那时莫说年岁尚轻、功力尚浅,识不得仙力封存之法,又不曾亲眼见师父运功。眼下,只能仰赖玄武的感知了。”
若水与重明一同望向不远处独自伫立的玄武。
玄武平静道:“仙力封存,本该于景致之下蕴藏深厚仙力。可我,并未感知到一丝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