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怔怔看着眼前如纱似练的冰寒白光,并未推开鸿离,只觉鸿离似乎略略收紧腰间手臂。
这景象,让她不由得想起千年前与白泽同破毒窟。
还是白泽提醒莫用相克之理,若水才以相生之理破了幻化为池塘的毒窟出口,又让自己握紧纸扇才飞入毒窟,落在毒后金刚莲花旁。
那是若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如此绝美的木令花影,花瓣层叠、花蕊纤细、光华耀眼,照彻落寞几十万年的毒窟。若水惊叹之余,方知于唯美景致,再高超的笔墨丹青皆是枉然,毒窟虽是毒性满满,却是仙界难以比肩的花草盛放。
白泽以那株木令花影破除金刚莲花。那场盛大告别与祭奠,若水难以忘怀,不禁潸然泪下。他却晕倒在地、鲜血缓渗。若水为他诊脉、揽他入怀,小心擦拭他嘴角血迹,贪看他睡颜,手覆他脸颊,终沉沉睡去。
待若水醒来,见白泽嘴角漾起难得一见的满满笑意,以为连梦到她都让他如此欣喜。白泽醒来便见若水紧紧拥着他,慌乱的若水又差点吻上他。
木令花影引出金刚莲花中的毒窟毒性,白泽与若水各缀一颗冰寒白石于扇端、剑端。
白泽舞起“情深似海”,若水施展“皎若盛阳”。他转而揽住自己腰身,剑扇相叠、同催仙力,将金刚莲花中的毒性引出冲天,点亮南方七宿。
那时,若水不知,白泽早已思虑以毒窟毒性破除鬼族的琉璃繁缕与凝若花毒光,并封印冰寒黑石。
彼时,为白泽拥在怀中的若水只知,腰间他的掌心很是温暖,侧头便见白泽俊雅英气的面容,但念及他心有所属,又是一番心痛不已。
“此事了却,回去给你细细看来可好。”他调笑话语,她怒气横生。他颔首靠来,她慌忙侧首。
若水有时会想,若是早知毒窟毒性枯竭便会倾塌,她还是否会随白泽出生入死。可是,白泽在毒窟坍塌时拼命救出若水,让她见识了何为沧海桑田。
后来,若水不禁去想,当年太古冰山崩塌,不知又是如何惊心动魄。他与她同入太古冰山,他至今难忘她。
不知多少长夜难眠,若水一次又一次回想起为白泽揽在怀中的温暖,虽是少不了痛楚,仍是有着难掩的安心平静。那时,他的俊颜在若水脑海中挥之不去,嘴角扬起、鸦睫微颤,仿佛垂眸中都盈满笑意,不是风流,而是清朗。
而那句话,就像是千年来他无从兑现的承诺,成了她心间深深的一道伤,不曾随岁月弥合半分,纵使她用尽力气忘记他。
“此事了却,回去给你细细看来可好。”清朗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水不自觉弯唇,感受腰间温热,回首看向身后。
白皙面孔平静如水,细眉纤长似淡墨渲染,明眸澄澈如冰雪,深紫衣衫映彻雍容气质。
若水顿感心中一沉,缓缓转过头来,强忍眸底汹涌水雾,定定看着手中的“洪荒之剑”,不由得微缩身子。
“若水姑娘可是不适?”鸿离的声音从若水头顶传来,若水却觉很是遥远,慢慢摇头轻声道:“无事,少君不必担心。”
沉默淬完剑,鸿离要送若水往清静宫顶的流泉,似是不舍。
若水小心退出鸿离怀抱,恭敬道:“我自己去便好,少君还是好好安排流洲诸仙淬剑罢。”言罢,就要驾云而起。
“你用这淬好的‘洪荒之剑’。”鸿离牵起她的手,递过长剑。
若水任由鸿离牵着,仓皇道:“少君不可,少君不可,我已着少君的披风,怎能再使少君的长剑,僭越僭越。”
鸿离将长剑放在若水手中,道:“毒性深重,你用这剑,我才放心。”若水闻言呆住,心中不是滋味。
“手中无剑,如何淬剑?”鸿离笑意盎然,微微向前倾身,温声道。
“啊?”若水见鸿离两手空空,看看自己手上的“洪荒之剑”,才醒悟过来,忙凝出自己的长剑,略带羞怯道,“望少君莫嫌弃。”
“怎会?若姑娘如有需要,但唤鸿离便好。”鸿离接过长剑道,见山下仙家渐多,一手整理若水披风系带,飞下清静宫顶,不时回首看来。
若水摸摸颈间披风系带,又摩挲手中的“洪荒之剑”,心中感动愈加浓重。平日里高傲冷淡,不过是循规蹈矩的自然而然,却鲜有仙家对自己这般亲切。
玉壶上仙灰飞烟灭,自是再无那长辈关爱若水。凌水从成仙以来就与她相伴,照顾无微不至,莫说与重明仙将成亲后无暇像以前一般,到底犹是姐妹情深。重明仙将对若水只是前辈仙家对后辈仙家的鼓励与扶持。
若水低首默然想着:“至于白泽仙将,风流倜傥,屈指可数的亲近终究是轻浮之举,无半分怜惜珍视。”
落英台旁,鸿离正镇定自若地安抚、安排流洲各宫室仙家,从容不迫。
摇头苦笑,若水收回看向山下的目光,步至流泉边,定定心神,起手舞剑。剑尖勾起流泉股股,融入丝丝银光。若水挥动长剑,将泉水重散入流泉,如此反复。
脚步辗转,剑风时速时缓,若水手执长剑尽情舞动,泉水飞腾缠绕,将自己围在其中。若水不假思索,长剑翻飞,时而浩荡如东逝流水,时而似游丝飞絮,交叠之间,酣畅淋漓。
若水刺出长剑,看着泉水重归岩潺潺溪流,忽然发觉,此招式正是“汉广剑法”的最后一式“不可方思”。
“怎会这样,我怎么使的是‘汉广剑法’?”若水喃喃道,收剑亭亭而立,仍是十分不解。回首看向落英台,见鸿离正忙于安排仙家淬剑,无暇抬首望来,方缓缓舒了一口气。
正在若水出神之时,有仙童驾云而来,落在身旁,稚嫩声音道:“若水主事,这是少君吩咐送来的清茶,是干莫上仙着我们用仙芝仙草泡制的,颇有御毒之效,少君要若水主事务必饮下。”
仙童将茶盏置于岩石之上,看着她。若水忽觉尴尬,开口道:“我有一事,想请教仙童。”
那仙童回身恭敬道:“若水主事有何事?但问无妨。”
若水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仙童可知,白泽仙将在落英台布下仙障后,去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