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窟湖边,清晓醒来后,精神好了些,也终于冷静下来。她是流洲仙力源泉清静地的掌宫,但阖宫只她一位仙家,其余皆是仙童,平日里,连相与说话的仙家也无,便思及师父方木上仙。”
“方木上仙,”重明喃喃道,眼中似有一瞬的失神。若水觉得名字很是熟悉,还是凌水先道:“方木上仙应是与百部上仙很是熟知,而百部上仙是重明的师父。”
重明很快镇静下来道:“方木上仙当年应是与清晓灵仙居于方丈洲听筠园附近,若未记错,当是唤作聆风坡。”
“我携清晓灵仙重回聆风坡。”逸羽接道,“清晓立于聆风坡之上,一言不发。曾经神采飞扬的她,身影伶仃、垂头丧气,半面蒙纱,仍是难掩恣肆悲伤。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绝望,就算在重明仙将与凌水妹妹成亲那天,她也是坚强地笑着。”
“她突然神情呆滞,任我如何唤她都不理睬,正在我焦急不堪之时,她低声喝笑起来,渐成仰天大笑,那笑声凄惨难忍,如同冥府游魂悲鸣。那阵凄惨笑声过后,她无力跌坐在坡上,追忆成仙以来诸般事情,仿佛不过是在讲给自己听。”
“清晓本是仙界普通不过的仙童,在方丈洲上为散逸仙家送信而已。一日,方木上仙偶然碰到她,见她骨骼清奇、天资聪慧,便有心收她为徒。谁知,清晓一介仙童,反而质疑方木上仙的功力。彼时的方木上仙,还只是太上真人的仙位,仙界之中的声名也是一般。如此说来,她也不完全是孩童无忌之言。”
凌水在仙障之外柔声道:“都知清晓灵仙聪敏伶俐,不想尚未拜师便为难方木上仙。”
逸羽嘴角泛上宠溺笑意,道:“方木上仙本来也有些孩提心性,自是不服清晓的疑虑。清晓让方木上仙舞剑来看看,方木上仙倒也乖乖舞来。清晓虽未学武,早已遍观闲散仙家武艺,觉方木上仙确实剑法高超,才拜入他门下。”
“仙界拜师,向来是师父挑选弟子天资,不想还有这般考验师父的,除却清晓灵仙,怕也无别的仙家了。”若水会心微微一笑道。
“清晓是方木上仙唯一的弟子。方木上仙便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清晓亦是勤学苦练。她悟性极好、心性骄傲,甫一学武便进步神速,连方木上仙也甚是惊讶。于是,有了当年听筠园中清晓战胜尚为仙人的重明仙将。”
重明闻言轻轻点头道:“那是我初次与仙家对阵。我不仅败在清晓剑下,更为她指出尚未领悟‘本草剑法’三昧,虽感惭愧,却是深受触动。”
“我记得,”重明看向白泽道,“彼时,清晓为仙人,很是仰慕白兄。那次听筠园芝草宴,白兄便是应了清晓仙人的娇声相求,舞起雪意剑。”
若水闻言惊住,似有幽怨地看向白泽。
白泽缓步走到重明身旁,停在若水对面,平静道:“我不过是告诫清晓仙人专注武艺。她欲看剑法,我向来热心掖后,是重明仙将添油加醋了。”
“清晓自是对两位仙将甚是崇拜,也因此留心仙将仙家的剑法并悉心琢磨,不过几万年,便随方木上仙前往流洲掌管仙力源泉清静地。”逸羽接道。
“可是,清晓勤学苦练,但始终难以如愿成为厉害仙家。重明仙将与清晓灵仙年岁相仿,最初在流洲昆吾山设擂选贤上击败四方仙君而一朝成名,后又随白泽仙将平定来生台混乱,封为仙将,五万年前鬼仙大战中斩杀鬼族世子旁施而声名威震。”
凌水温柔声音带三分怜惜道:“清晓灵仙因此很是歆羡重明的际遇和仙质,深感自己无所作为,逸羽哥哥,可是如此?”
“没错,清晓并非真正喜欢重明仙将,不过是想藉此为借鉴。毕竟,白泽仙将年岁太过长久。况且,后辈仙家对他所知有限。”
若水看向逸羽,不觉轻轻点头,听他续道:“所以,清晓才会多次请求重明仙将指点,都被无情拒绝,但不曾放弃半点。纵使流言蜚语、颇多误解,从未更易初衷。”
“师妹当是记得重明仙将与凌水妹妹成亲那日,”逸羽仍是细细看着清晓,似要将她陷落眼中,道,“那日,师妹与我见到清晓灵仙,都以为她嫉妒凌水妹妹,故意阻碍一对眷侣。”
百宜拭去眼角泪滴道:“当然记得,那时,师兄出剑与清晓灵仙斗在一处,无奈她剑法较高。我很是气不过,还当众羞辱她。”
“那日,清晓回到清静地后,下定决心重新开始。然而,天帝君寿宴上,我先是责问五芝之事,后又长剑划伤她脸颊,辱她至深,让清晓陷入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逸羽深深叹气道,“这次,清晓彻底要放弃,想过不再掌管清静地。”
“言及于此,清晓忽然身子摇晃似要晕倒,仍是勉强站住。我以为,她是因几日来奔波流离过于劳累,便劝说回清静地歇息,毕竟,那里才是她的家。我将清晓送回清静地,安置在仙力深厚的落英台,她有些恍惚,一直喃喃说着从寿宴上离开后,忽觉天地之大、无处可归,很是悲伤凄凉。”
若水蓦然心动,眼中水雾盘旋不去,仿佛看到那柔美动容的一幕:极深山谷中,桃林绵延,粉红花瓣肆意飘飞,无忧无虑。桃林之中,高台耸立,伫立一棵高大茂盛的桃树,飘落桃瓣悠闲淡定。如此绝美花海中,逸羽轻拥清晓,怜惜宠溺,两位仙家终于解开千年间的误会,彼此暗生情愫却不自知。
逸羽声音重又响起:“不久,清晓便睡去,我念及她仙力损伤,便让她背靠落英台桃树,期冀以仙力滋养,快些痊愈,并反复嘱咐仙童照顾好她,莫要她再度出走。安顿好清晓,我便马不停蹄回玄芝宫向师父寻求帮助,师父也有点孩提心性,许是与方木上仙相近,开导得了清晓也未可知。”
“可是,待师父与我再回清静地,就见她已是仙力几近流失、奄奄一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