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若水主事那里,就是如此小气?”若水正要退后一步,就听白泽认真问道,不由得原地不动。
若水义正辞严道:“司香宫同白泽仙将并肩作战、相救性命,自是交情不浅。就算师父灰飞烟灭,白泽仙将不满我与师姐功力尚浅,也不至于以死相逼罢。这不是小气,这是,这是不义。”
“若水主事早说我并非‘重情重义’,怎么还纠缠于此?”白泽微笑道,“若水主事的忘性愈发大了。”
“我是这般说过。我在问白泽仙将为何如此为难司香宫,可曾想过重明仙将与师姐也会因此暗生矛盾。”若水有些急了。
白泽依然漾笑,轻声道:“我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激怒若水主事。”
“激怒我?”若水顿觉莫名其妙道,“白泽仙将何时这般不可理喻了?怎如孩童一般随心所欲?”
若水强忍怒气,等着白泽答复,却见他长身玉立、笑而不语。
白泽笑容和煦如同暮春东风,吹皱她一池心湖,轻柔温润,无言之间仿佛早已千言万语。
“回去给你细细看来可好,”若水脑中蓦然想起他清朗的声音,清晰一如千年前,似乎再久长的岁月都未曾使其褪色半点。只是,当初的话语,不知是无心之语还是千年承诺。
若水见白泽缓缓倾身靠来,俊雅面庞上是从未见过的温柔,隐约一丝宠溺。忽然,若水感到腰间一方温热,原来他一手揽在她腰间,俊颜愈来愈近。
呼吸相闻间,若水忽想起几日前白泽为他摘下发间翠叶,心中滑过点点害怕,却又咚咚作响。
眼见白泽微弯薄唇近在眼前,若水方犹豫掩眸,嘴角略略扬起。
“若水姑娘。”
若水心下一动,但见近在咫尺的白泽并未言语。白泽一瞬怔住,眉头忽皱、笑容僵住。而那声音,若水知并非他清朗华丽又带三分风流不羁的音色。
未及若水细想,白泽就已直起身子,温热掌心从她腰间滑落,看向一旁。若水顿觉心中空落,循他目光看去,紫衣仙家远远伫立。若水忙行礼道:“见过少君。”
“听闻若水姑娘方才困于战阵之中,为万剑齐发之的,凶险异常,不知可有受伤?”鸿离关心问道。
若水脸上一热,不自然地微微别过头去,略带娇羞道:“没有没有,劳烦少君挂心。”若水颔首看着白泽雪色衣衫,心中五味杂陈。
鸿离声带笑意道:“没事便好。我才从昆仑回来,就听战阵仙家说若水姑娘以‘长虹贯日’破除剑光,皆是赞赏不已。还有,没想到白泽仙将才思无尽,不过一十八位仙家,竟能有此缜密阵法,鸿离很是叹服。”
若水抬首看去,就见鸿离淡笑明朗,紫衣衬得他愈加意气风发。
“少君过奖了,”白泽挑起散漫笑意道,“战阵之意本来在于固内御外,变幻不定方能迷惑对方。而若水主事仅凭一招破除阵列剑光,对战阵仙家未尝不是警醒。”
若水闻言不由得一怔,虽是向来教导弟子,但有朝一日为白泽看重,还是多少有些意外,甚至激动。
“还是白泽仙将深谋远虑,战阵仙家皆是争强好胜,此事对诸仙自是鞭策。”鸿离言语之间不无恭敬之意。
白泽轻展纸扇,缓缓摇动道:“既是重又指点玉凌军,不敢不尽心竭力,况且还是少君亲自为阳象。”
鸿离笑道:“尚需白泽仙将多多费心,毕竟莲萦的阴象走位仍是勉强。方才我见凌水真人耐心指点,莲萦看似有点心不在焉,想是未见白泽仙将罢。”
听到“莲萦”二字,若水不禁心下一紧,望着白泽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看向鸿离道:“少君所言极是,前几日我在宫中见莲萦练‘汉广剑法’也颇多不足。”
“而且,天帝君已然允诺,若莲萦确有天资,可以考虑适时试炼,”鸿离简单道。
若水闻言一惊,不暇细问,听他又道:“鉴于白泽仙将所训东方仁部与凌水宫主所训南方礼部,多少有些差距,不如由若水姑娘领东方仁部,白泽仙将领南方礼部,玄武上仙领西方义部,重明仙将领北方信部,这样该是均衡一些。凌水真人主领莲萦姑娘就好,她耐心细致,想必再合适不过。”
“谨遵少君尊令,”若水作揖领命,提步就要离去,念及刚败在东方仁部剑下,此刻又要指点,自是忐忑不安,转身正要开口,却见一向笑意盎然的白泽甚是严肃地望着鸿离,后者一改方才的安闲,亦是沉静神情。
仿佛正有什么,在两位仙家之间无声蔓延、爆发。
白泽忽向若水看来,微微一笑,轻摇纸扇,缓步离开。经过自己身边时,若水不知是不是错觉,感到他似乎慢了一点点。
若水刚要尾随白泽离去,就听鸿离道:“若水姑娘且慢。”她只得回身伫立,目送白泽缓步离开。
“此次觐见,除却父君问及近日学问武艺,便是商议玉凌军之事,”鸿离认真道,似有愁苦。
“少君方才也见,玉凌军在几位仙家的指点下,应是颇有进境,”若水道,“少君不必过分忧心,玉凌军本就底子极好,想必假以时日,定然可如太古之时威风凛凛。”
鸿离看着若水,眸色微黯道:“只是,我掌领玉凌军,也不会太久。”
“什么?”若水惊讶望着鸿离,顿顿道,“玉凌军才见起色,少君便要半途而废?”
“不是半途而废,若水姑娘误会了。玉凌军是天帝君卫军,可以说地位崇高。但与仙界仙兵相比,到底仙家极少,也是千钧一发之际的倚靠。鸿离不过是让玉凌军归来而已。”鸿离声音略带悠远道,其间不乏一丝忧伤。
若水点点头,忽又问道:“可是,少君是阳象,如是离去,智部便是空虚,如何是好?”
鸿离轻轻摇头,道:“若水姑娘不必担忧,目下的玉凌军若有所功成,当是还需时日。莲萦姑娘不过五日便学得阴象走位,想来选得战阵仙家为掌军和阳象,当是不难。如此,玉凌军对莲萦姑娘的议论,该是少些。”
“少君欲向何处?”若水随即问道,发觉这环环相扣的计划中,唯独没有她自己。
鸿离噙笑不答,目光骤暖,风姿明朗,却看得若水很是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