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拥有积极心态(心智成熟)的人有终身之乐,而无一日之忧。而心智不成熟的人,有终身之忧,而无一日之乐。原因很简单,心智成熟的人在追求某种目标时,享受的是理想追求过程的快乐;达到某一目标时,享受的是理想实现的快乐。有这种理念在心中,无论目标是否实现,都会乐在其中。这种人生理念可以让我们积极进取,而又不会陷入患得患失的畸形心灵境地。
王阳明说,其实在圣贤的内心中,是没有功业和气节这些外在荣誉和束缚的。他们为人处世遵循的就是个天理。因为我心即天理,所以,这个天理就是他们的良知。良知能分是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圣贤们心里如明镜。按照良知的指引来为人做事,取得荣誉是自然而然的事,未取得荣誉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我们很多人都活在世间流行的常识中。这些常识包括:富贵荣华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标准;人有钱才有尊严;确立目标后,要不择手段地去实现,等等。其实,人应该透过这些常识去认识到本质的人生。所谓本质的人生,它是一种美好的感觉,用世俗的话来说就是幸福。一个人在世上短短几十年,如果每天都活在疲倦、内心焦灼、患得患失中,那其实就是孔子口中常戚戚的小人了。
很多心智成熟的人为什么可以“乐以忘忧”?就是因为他透过人生的表象看到了本质。这一本质就是良知,良知告诉我们,一切都要自然而然,有一元钱的时候就过一元钱的生活,有一百元钱的时候就过一百元钱的生活。得到的和得不到的,都不要挂碍于心,告诉自己,有些东西属于我,它必然会在我的人生中出现,有些东西不属于我,我强求也无用。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就能把忧愁当成快乐。
当你拥有这种心灵状态时,你就踏上了终身快乐的航船。这是一艘用你的“良知”打造的不沉之船,这艘船能带你进入复杂的人际圈中,乘风破浪,直达快乐的天堂。
7.事上磨
(陆澄)问:“静时亦觉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如何?”
先生曰:“是徒知静养而不用克己工夫也。如此临事,便要倾倒。人须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
——《传习录·陆澄录》
【原文直译】
陆澄问:“安静时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一旦碰到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是什么缘故?”
王阳明回答:“这是因为你只知在静中涵养,却没有下克己工夫。如此碰到事情,脚跟势必站不稳。人必须经历各种事情的考验、锻炼,才能立足沉稳,才能达到‘静亦定,动亦定’的境界。”
【心学解】
“人须在事上磨”是王阳明心学的轴心,没有这句话,心学就趋于三流心灵励志了,但正因为有了这句话,心学把世界上所有的心灵励志学说甩出了几百条街。
社会是个复杂的机器,每个人都是这个机器的一个齿轮,众所周知,任何齿轮都不能孤军奋战,必须和其他齿轮交流合作。当一个齿轮没有进入机器时,它就如陆澄所说的那样,感觉特别好,雄心勃勃,可当它一旦进入机器,和别的齿轮互相咬上后,就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了。自己可能太小,又可能太大。但又不能退出,因为齿轮只能在和别的齿轮互相咬合时才有价值。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和别人切磋打磨,自己再用心锤炼,使自己能在这架机器上和谐地转动起来。
用心学的语境来说,必须克除私心杂念。到哪里去克除杂念?一个人坐在床上静思默想,口中念念有词说,我的杂念没有啦,我的私心没有啦,我的良知恢复啦,这不是克除杂念。必须面对各种诱惑,能在诱惑面前不生欲望之心,这才是克除了私心杂念。一个人闭门跟世界不存在任何联系,固然清净,但你不可能永远清净,你总要“出山”的。由于没有事上磨炼的经历,一“出山”就傻眼。
去事上磨炼,并不是要你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是在经历了一件事后马上用克己的工夫,这件事是否做得对,为什么对?这件事是否做错了,为什么错?我做这件事时是否凭良知做的?下次遇到这件事后,我会不会做得更好?
总之,事上磨,事情本身只是一种手段,真正的目的是锻心,把自己的心锻造得强大无比,光复良知。
如此,就能如王阳明所说的那样,良知之镜光明清澈,事情来时,镜子就能捕捉,就能很好地解决它。
8.我的命运我做主
来书云:“所释《大学》古本,谓致其本体之知,此固孟子尽心之旨。朱子亦以虚灵知觉为此心之量。然尽心由于知性,致知在于格物。”
尽心由于知性,致知在于格物,此语然矣。然而推本吾子之意,则其所以为是语者,尚有未明也。朱子以“尽心、知性、知天”为格物知致,以“存心、养性、事天”为诚意、正心、修身,以“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为知至、仁尽,圣人之事。若鄙人之见,则与朱子正相反矣。夫“尽心、知性、知天”者,生知安行,圣人之事也;“存心、养性、事天”者,学知利行,贤人之事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者,困知勉行,学者之事也。岂可专以“尽心知性”为知,“存心养性”为行乎?吾子骤闻此言,必又以为大骇矣。然其间实无可疑者,一为吾子言之。夫心之体,性也;性也原,天也。能尽其心,是能尽其性矣。《中庸》云:“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又云:“知天地之化育,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此惟圣人而后能然。故曰:此生知安行,圣人之事也。存其心者,未能尽其心者也,故须加存之之功;必存之既久,不待于存而自无不存,然后可以进而言尽。盖“知天”之“知”,如“知州”“知县”之“知”,知州则一州之事皆己事也,知县则一县之事皆己事也,是与天为一者也。“事天”则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犹与天为二也。天之所以命于我者,心也,性也,吾但存之而不敢失,养之而不敢害,如“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者也。故曰:此学知利行,贤人之事也。至于“夭寿不二”,则与存其心者又有间矣。存其心者虽未能尽其心,固已一心于为善,时有不存,则存之而已。今使之“夭寿不二”,是犹以夭寿二其心者也。犹以夭寿二其心,是其为善之心犹未能一也,存之尚有所未可,而何尽之可云乎?今且使之不以夭寿二其为善之心,若曰死去夭寿皆有定命,吾但一心于为善,修吾之身以俟天命而已,是其平日尚未知有天命也。事天虽与天为二,然已真知天命之所在,但惟恭敬奉承之而已耳。若俟之云者,则尚未能真知天命之所在,犹有所俟者也,故曰“所以立命”。立者“创立”之“立”,如“立德”“立言”“立功”“立名”之类。凡言立者,皆是昔未尝有而今始建立之谓,孔子所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者也。故曰:此困知勉行,学者之事也。今以“尽心、知性、知天”为格物致知,使初学之士尚未能不二其心者,而遽责之以圣人之生知安行之事,如捕风捉影,茫然莫知所措其心,几何而不至于“率天下而路”也?今世致知格物之弊,亦居然可见矣。吾子所谓务外遗内,博而寡要者,无乃亦是过欤?此学问最紧要处,于此而差,将无往而不差矣。此鄙人之所以冒天下之非笑,忘其身之陷于罪戮,呶呶其言有不容已者也。
——《传习录·答顾东桥书》
【原文直译】
来信写道:“先生在对《大学》旧本进行注解时认为,致知是获得本体的知,这与孟子尽心的主旨固然相符。但朱熹也用虚灵知觉来指人心的全体,而他认为,尽心是因为知性,致知依赖于格物。”
(王阳明回道)尽心是因为知性,致知依赖于格物,这句话是正确的。然而,仔细推敲你话中的意思,你这样说,是因为还未理解我所说的致知。朱熹说“尽心、知性、知天”是格物致知;“存心、养性、事天”是诚意、正心、修身;“夭寿不二,修身以俟”是知的终极、仁的尽头,是圣人的事情。我的看法,与朱熹正好相反。“尽心、知性、知天”即为生知安行,是圣人的事情;“存心、养性、事天”,即为学知利行,是贤人的事情;“夭寿不二,修身以俟”即为困知勉行,是学者的事情。怎能只认为“尽心知性”是知,“存心养性”是行呢?你开始听这话,肯定会大吃一惊。但是,此处不可置疑,且待我一一解释明白。心的本体是性,性的本源是天。能尽自己的心,也就是能尽自己的性。《中庸》中说:“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又说:“知天地之化育”,“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这些唯有圣人能做到。因而说,这是生知安行,是圣人的事情。需要存养心,是因为不能尽心,因此必须有存养的功夫,必须是存养了很长时间,到了不需要再存养而自然无时不存养的时候,方可说是尽心。“知天”的知,如同“知州”“知县”的知。知州,那么,一个州的事情都是自己的事;知县,那么,一个县的事情都是自己的事。“知天”,就是与天合而为一。“事天”就好比儿女侍奉父母,大臣侍奉君主,还是把人与天分开为二了。天给予我的,是心,是性。我只能保留而不能遗失,只敢养护而不敢伤害,犹如“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一般。所以说,学知利行,是贤人的事情。“夭寿不二”的问题与存养心的人又有区别。存养心的人,虽然不能穷尽自己的心,但他已经一心向善。有时失去了本心在所难免,只要加以存养就行了。现今要求人不论夭寿始终如一,这依然是将夭寿一分为二。用夭寿把心一分为二,是由于他向善的心不能专一,连存养都谈不上,尽心又从何说起?现今要求人不要因为夭寿而改变行善的心,这好比说死生夭寿都是命,我只要一心向善,修养自身借以等待天命而已。这主要是由于他平素不知道有天命。事天虽是把人和天分开为二,但已真正知道了天命之所在,人只要恭敬地顺应天就够了。说到等待天命,就是还不能真正知道天命之所在,还在等待,所以说“所以立命”。立是“创立”的立,宛如“立德”“立言”“立功”的立。大凡说立,均为从前没有,现在才建立的意思,亦即孔子所谓的“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因此说,困知勉行,是学者的事情。如今把“尽心、知性、知天”看成格物致知,使刚学的人不能不分散他的心,就马上督促他去做圣人做的生知安行的事情。这如同捕风捉影,使人茫然不知所措。这岂能避免“率天下而路”的后果呢?现在,致知格物的弊端已明显看见了。你所讲的重视外在知识而忽略内在修养,虽知识广博却不得要领,这怎么就不是错误呢?这正是做学问的关键之处,此处一出差错,就会无处不出差错。这正是我之所以甘冒天下之非议与嘲讽,不顾身陷罪戮,仍唠叨不停的原因。
【心学解】
社会交往中,很多人看到比自己高一等的家伙就会有恐惧惭愧之心,还有人会在交往中对各种成功人士进行“命运”的解读,认为他们的命比自己好。其实每个人的命运如何,完全取决于自己。
命运指的是人一生中的生活状况,通常是指人的所谓吉凶祸福、高低贵贱和人生遭遇的总体状况。
你相信命运吗?如果命运不是单纯地指人,而是指所有动物,那你一定要相信。虫子生下来就注定要被鸟吃掉,老虎生下来注定就是要以别的小动物为食,老鼠生下来注定就要被人人喊打。这就是命运。
但人呢?没有人敢说,有人生下来就是圣人,有人生下来注定了就一事无成。从心学的角度来解析,人有良知的法宝,只要你能正确使用它,哪怕你出身低贱,也能成为高贵的圣人。哪怕你身陷苦海中,也能搭乘良知之船,到达幸福之岸。
谁掌握了命运的密码,谁就掌握了自己的前途,这是不言自明的事实。你也许还处在“困知勉行”的阶段,但只要你能依靠良知的力量努力奋斗,你就能到达“学知利行”的境界,如果你能继续前进,就能踏上“生知安行”、天人合一的乐土。
不要畏惧困难,那只是天命考验你的一根绊脚索,不要等待天命,天命永远不会被等来,当你明白了命运的大门完全可以靠良知打开后,你就真正做到了天人合一,事功和幸福将会不请自来。你有了这种积极态度,就会产生自信。一个自信的人,必然是个社交达人。
9.所谓人生,就是慢慢来
先生曰:“我辈致知,只是各随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见在如此,只随今日所知扩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开悟,便从明日所知扩充到底。如此才是精一功夫。与人论学,亦须随人分限所及。如树有这些萌芽,只把这些水去灌溉。萌芽再长,便又加水。自拱把以至合抱,灌溉之功皆是随其分限所及。若些小萌芽,有一桶水在,尽相倾上,便浸坏它了。”
——《传习录·黄以方录》
【原文直译】
王阳明说:“我们这些人致良知,也只是依据各自的能力尽力而为之。今天的良知仅到这样的程度,就只依据今天所理解的延伸到底。明天,良知又有新的体悟,那就从明天所理解的延伸到底。如此方是精一的功夫。同别人探讨学问,也必须依据他的能力所及。这就如同树刚萌芽,用少量的水去浇灌。树芽稍长了一点,再多浇一点水。树从一把粗到双臂合抱,浇水的多少,都要根据树的大小来决定,刚萌生的嫩芽,如果用一桶水去浇灌它,就会把它泡坏了,又有何益?”
【心学解】
积极的态度并不是急吼吼地进取,慢慢来,也是一种对自己人生负责的态度。树苗有它的生长规律,如果你急着帮它生长,那就是揠苗助长,结果就会使其夭折。人生也有它的规律,那就是慢慢来。从良知这个角度而言,正如王阳明所说,良知永无尽头,今日的良知可能是你捡了五分钱交给了警察叔叔,而明日的良知就可能是你扶老太太过马路,后天的良知就可能是去解放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人民。假设你真的解放了全世界,也不能说你的良知就到头了,可能还有外星人来侵略地球,你要凭良知担当起救世主的责任来。
致良知是永无止境的,永不能一劳永逸。所以,你要慢慢来,每天做点有良知的事,这就是在通往圣人的路上。我们的人生同样如此,必须慢慢来,如果着急了,快了,必然适得其反。
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某书生带着个书童进京赶考,由于从家乡出发的时间有点晚,路上走得很快,一副焦急的样子。有一天,他们路过一座繁华的城镇,书生在城镇里流连许久,夕阳西下时才想起要继续赶路。于是带着他的书童慌张地向城门跑。小跑的路上,他们遇到一位老头,就问:“老人家,城门尚有多远?你看我们能赶上吗?”
老头扫了他们一眼,说:“慢则能,快了,就不能。”
书生以为老头老糊涂了,根本没有道谢,继续小跑。可就在他催促书童快跑时,他的书童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行李和书箱摔得到处都是。书童的腿也受了伤。当书生整理好行李和书箱,扶着书童到达城门时,城门刚好关上。书生大为懊恼,说,要不是走得太急而摔倒,我们就可以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