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一位高瘦的中年男子在人群中走出,鼻子如钩,目光阴险。
他仔细打量了一会韩北,眼内无形的杀机一闪而逝。
其后笑呵呵的看了看尉迟真卫,对王重影说,“重影,快对尉迟叔叔行礼,要记住他对你的教导。”
王重影见到高瘦的中年男士,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惊喜出声,“爹!”
王重影的脸色变换极快,他躬身对尉迟真卫说。
“尉迟叔叔教训得对,这全是重影的错,以后必将剑术练好。”
王统家主继续开口,“尉迟叔叔是朝中有名的高手,执掌‘皇城卫’,你日后多点向他请教修行上的事。”
“知道了,爹。”王重影服服帖帖。
望着一唱一和的两父子,尉迟真卫冷冷的笑了笑,不以为意,“王统家主,管好你的儿子,圣上神威天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家历代有人做官,身为关陇名门,这些道理怕是深知的。”
王统拱手笑了笑,“自然,犬儿得罪将军,这是做父亲的失责,日后定当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若将军没其他事的话,王某先行告退。”
“好说,好说。”尉迟真卫开口。
之后,王统也不理尉迟真卫,临走之时看了看韩北,带着王重影走了开去。
等待远离人群之后,王统脸上布满阴霾,浑身散发极致寒冷的气息。
一侧的王重影寒颤不已,刚到嘴边的说话生生吞回肚子里。
“影儿,你入书斋剑院前,爹再三嘱咐你,京中卧虎藏龙,凡事隐耐点,作风不可高调。”
“你为何?”
王重影嘟嘟嘴,眼神泛冷的说,“孩儿不明白为什么他就一个低贱的算子,竟然能够得到‘风雨一夜轩’上官若衣的欣赏。”
“而偏偏我一位门阀势力子弟,就常常吃闭门塞!”
王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冷冷叱了一声,“区区一位只是长得还可以的红尘女子,你就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你知道那里面的水有多深吗?”
“现今圣上年迈,外,四夷之国蠢蠢欲动,内,朝中势力暗流涌动,看似太平的格局,实则处处深藏着危机。”
“而且,昔日被称‘天下无双’的那个宗门的人都出现在了朝中,虽然猜不出这将会给修行界带来什么震动。”
“但却是知道,无论是大唐朝野,还是修行界,都将要出现前所未有的革变。”
王统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平了气,“日后好好在书斋剑院修行,没到三阶之前,不准踏出半步!”
“还有,不要在给我听到你踏入‘风雨一夜轩’的消息,否则家法伺候!”
王重影他从来没有见过王统如此义正词严,不由得垂头丧气,“知道了。”
王统似是觉得过为严厉,伸手拍着王重影的肩膀,慰言出声。
“那个算命少年的事,你就不用多想,好好修炼即好。”
他眼神森然,如擒杀猎物的狮子,“区区陋巷野童,要让他不明不白的死一百次都是翻翻手掌的事。”
王重影突然感到无比解气,看着王统笑了起来,“爹,谢谢了。”
……
“你不怕麻烦?”
尉迟真卫没有理会远去的王统父子,突然对着韩北劈头就问。
韩北愕然,慢条斯理的出声,“世间上恐怕没有一个人是不怕麻烦的。”
“当然,除了死人之外。”
“关陇王家是当今天下有数的门阀势力之一,你区区一个江湖骗子敢于得罪一位门阀势力的子弟。”
“这不是不怕麻烦,是什么?”
尉迟真卫脸色冰冷,看着韩北,“或者你有企图?”
“你是不是早已看穿他的身份?”
“是不是也预先知道长孙大人与王统在酒楼议事,特意激怒王重影而吸引我的注意?”
韩北认真的笑了笑,“如果算卦有这么灵就好了。”
“那样,身边每一件事都变得有趣起来了。”
“最好是不要有私心。”
尉迟真卫认真打量了韩北好一会,眼神的冰冷消退,缓声开口。
“奉劝你一句,得罪了王家的人,还是小心为好,你的运气不是次次都那么好。”
韩北舒服的笑了笑,“这么说,我倒是欠尉迟将军一个人情了?”
尉迟真卫淡淡然。
“其实你的人也不是那么的无趣,看你神清骨秀,是个可‘修行’之人,为何偏偏成了一个让人厌恶的算子?”
“呵呵。”
韩北笑了笑,天真的说,“修行可是个麻烦事,比得罪关陇门阀麻烦得多,稍有不慎飞灰烟灭。”
尉迟真卫点头,“的确,当算子背负一些骂声总比修行丢了性命要好。”
韩北心头的大石终于微微放下,行礼开口,“如此,便不妨碍尉迟将军公事了。”
“嗯。”尉迟真卫淡淡的说了一句之后,走了开去。
这时,斜对面酒楼门口走出一位老者,眼神明亮,表情温和,身着最朴素的便衣,看起来普普通通。
然而在他出现的时候,四周的气氛有意无意的紧张了起来,街道暗处有着无数的影子朝他围拢。
尉迟真卫手掌有意无意的搭在剑柄上,迎上那位老者,
那位老者看了一眼过来,眼神深邃明亮,放佛没有任何事能够瞒得住这种眼神,简直能够直透人心。
韩北在心底暗暗说了一句,“大唐,长孙无相。”
大唐王朝最具份量的一位重臣,居相位,威名赫赫。
大唐能够立朝建都长安,此人功不可没,在天子年迈的这些年,朝野大小事务由他全权代理,可谓权倾朝野。
但他作风硬朗,非但没有徇私舞弊,反而鞠躬尽瘁,顺民意,听天命,忠贞爱国。
是个不可多得的宰相大人。
望着走进马车的长孙无相,韩北知道自己棋盘上的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
虽然惊险了一点,但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真卫,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少年是谁?”
马车中传来疑惑声。
声音沉稳,带着浓浓的威严与魄力,容不得他人忽视与敷衍。
尉迟真卫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车中久久没有回响,放佛内里的人在思考什么。
“这位算命少年的来历是什么?”许久之后,马车里的长孙无相才开口。
尉迟真卫眉头皱了皱,有点意外,但他还是如实的开口。
“刑部有他的资料,是前大隋的战孤,跟着他爷爷定居在户部巷已有好几年。”
“平时他爷爷上酒楼做些杂活,而他在户部巷开早市。”
唔…
在尉迟真卫的话落后不久,马车中才传来一道回应声。似回答,似明白。
马车驶离户部巷,进入了东西两市之间的朱雀大街。
街道两旁酒肆商铺林立,旌旗飘飘,人声车声汇聚,一派繁华景象。
朱雀大街,北通向城外渭河港口,南,通向皇宫正门,是京师的中轴线。
马车朝皇宫行驶,初秋的霞光落在远去庄严的宫殿上,光芒四射,不敢逼视。
似是传出一声的叹息之后,马车里的长孙无相才开口说话,“真卫,在你任职以来,对于朝里的事,我们之间可是无所不说,无所不谈。”
“是,大人。”尉迟真卫恭声回答。
透过车窗缝隙,长孙无相望着街道二楼栏杆上那些谈笑风生的人,对着尉迟真卫开口。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的?”
尉迟真卫再次恭声,“卑职不敢。”
长孙无相叹了一口气,“你大概是觉得我找关陇的人的这件事上是没有意义的对吗?”
“是。”尉迟真卫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开口。
长孙无相指了指朱雀大街,开口出声,“那你看到了什么?”
尉迟真卫认真的看着两旁如流的人群,听着低沉的马叫以及马车行走时发出的那种吱呀声。
“属下眼拙,只看到繁缛的商业气息。”
“这就对了。”
长孙无相皱纹如壑的脸上露出笑容,开口出声。
“自圣上登基以来,有意无意的的关陇势力打压,以至于关陇那些家族无论地位,还是势力都远不如前。”
“然而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掌握着庞大的商业运作,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流入关陇。”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找王统的原因。”
“只是…”长孙无相似是迟疑了一下。
尉迟真卫听得入迷,不由开口问,“只是什么?”
“他要一个保王重影进入‘蜀剑山门’修行的名额。”长孙无相开口说。
“好大的口气。”
听到“蜀剑山门”,尉迟真卫浑身不觉微震,当今天下除了那个宗门是公认的剑术“天下无双”之外。
蜀剑山门的飞剑,青城剑门的绝剑亦是公认的“天下两绝”。
在大唐要获得一个符合“修行”的身份已是殊为不易。
而能够成为蜀剑山门或青城剑门这天下两绝的弟子,更是一种殊荣。
一种凡是修行的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众周所知,剑术“天下无双”的那个宗门是神秘至极,从不对天下公开,收的弟子也是极为隐秘,无人得知来历。
而蜀剑山门,青城剑门是通过剑试挑选弟子的。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王重影说出能够参加蜀剑山门剑试,“蜀剑初决”的时候,一脸傲容。
“确实是很大的口气。”
长孙无相叹息了一声,“尽管有着这个权利,但还是不能答应他。”
“为什么?”
当尉迟真卫脱口而出时,觉得有点后悔了,拥有睿智与长远目光一直是长孙无相最长之处。
因为执掌相位这么多年,长孙无相从来没有看错任何一位将领与宦官。
包括尉迟真卫他自己,也是长孙无相亲手提拔上来的。
他自认,除了手上的剑之外,任何事都不及这位丞相。
但他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如果关陇支持唐灵封相,这对大人可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长孙无相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最担心还是唐灵的目的为何?”
“既然那个宗门是神秘至极,非常低调的存在,为何唐灵如此高调自称是那个宗门的弟子?”
“而偏偏还能使出让人无法怀疑的那个宗门的‘冥火剑。”
“这在当初风天羽单剑走青城时,曾用过‘冥火剑’的一剑屠了一绝。”
“所以,以她的身份进入朝中,还是想不透为什么。”
“更加让人感到疑惑的是,她没有‘楼主令’。”
尉迟真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凡是与那个宗门有关的事迹,他都觉得无比震撼。
“那我们应该要怎么做。”尉迟真卫有点犹豫了。
唐灵得到圣上的恩宠,赐御天府总判之位,以朝中地位来说,与他不相上下。
但因为唐灵主管涉及“修行”上的人与事,无形之中权利凌驾在各部之上,更是隐隐威胁着相位之人。
而且,圣上赐下天命,令其整顿天下以及京中的“修行”之风,如果功绩显著,给予“封相”,臣服四夷。
“等。”长孙无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能等。”
“等楼主令出现。”
“只有楼主令才能揭开她真正的目的所在。”
“留意御天府那边的情况,有什么消息随时给我通报。”
尉迟真卫毕恭毕敬,“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