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东市,除了中心市之外,郊区是众多跑马行船之人的聚集之地。
九方驿站,是那些常年以马车打交,专跑莽荒国茶马古道的马帮,以及东土大陆车帮的驿站。
那些从东土大陆各州以及莽荒国,关外回来的货物大多数都是在此地开始转手,经由商家运进城内售卖。
而那些马帮的人将货物交给商家,省去了进城的手续,并且拿到应有的报酬之后。
只需在九方驿站等候几日,商家便是重新运来新的货物交由他们出外交易。
而这几日,正是他们最为轻松与惬意的时日。
因为马帮车帮的人常年在外,身心疲倦,除了一些回家探亲的人之外。
很多的人,都是聚集在九方驿站附近的街道吃喝玩乐。
所以东郊区这边虽然都是二层木楼建筑,但酒馆,花楼也都一应俱全。
其热闹程度不低于户部巷。
九方驿站伫立在乌光墟街上,一大清早,韩北便来到了这里。
他要找的人叫萧戚,是九方驿站的总管。
九方驿站是东郊区规模较为大的驿站,并不隶属于官方,是私人的产业。
这个驿站是几个大姓之人共同建立,方便乡人之间的交流与跑马经商。
几年前,韩北第一次进皇城的时候,也曾来过这里,对于这里的环境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而再经过棋局的摆布,专心研究过皇城东西两市,东西郊区的布局之后。
东郊区哪里是专门转换货物,哪里专门堆放马与马车都已一清二楚。
所以,他看着乌光墟清晨的街道,只有那些店家在自家门前扫地,而没有多少行人的时候,并不着急,朝一间酒馆走去。
不远处的二楼屋檐悬挂着一面青色的酒旗在晨风招展,门口堆放着几个粗瓷大缸。
走进酒馆,内里当街的厅堂摆放着几张方桌,空空荡荡一个客人都没有。
韩北并不喜杯中之物,所以随意的找了张桌子坐下,在给了一些碎两店小二,几味腌制的小菜便是端了上来。
然后他自顾自的喝着苦茶,品尝那些泛黄,酸辣的白菜,豆角,以及香干花生米。
萧戚和那些马帮的低层一样,以前也是常走莽荒国茶马古道这条路线。
几年前因为一单生意,他犹如神助,地位水涨船高,一跃成为了九方驿站的主管,身份显赫。
不知是因为身份问题,还是其它,他在九方驿站露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办起事来也总是小心翼翼。
以至于他整个人变得愈发神秘。
这一天,挨近月圆之夜已不剩几多时日,无论是白日的阳光还是夜里的月光都变得极为狂暴,炽热。
清晨的日光最为柔和,天地灵气最纯净,是最好的修炼时间。
萧戚在九方驿站内部吩咐其它管事安排好一天的工作,就穿着一身最为普通的麻布长衣,带着一顶斗笠从后门走出。
九方驿站的后门有一架马车在那里等候,萧戚左右望了一下就匆忙的上了马车。
马车行走的方向是郊外,并不是乌光墟的正街,按理说韩北在乌光墟正街等候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然而韩北并不着急,仍旧自古自的喝着苦茶。
载着萧戚的马车来到一个粮仓,萧戚下了马车,走进粮仓。
不多时之后,一部载满马粮的牛车摇摇晃晃驶出,驶向乌光墟的正街。
乌光墟正街另一边是专门安置马匹的专用之地,那里放置的马匹常年都有超过一千,有着马廊之称。
马廊的建筑全是茅草与泥浆糊在一起搭建而成,每一间茅屋只能供一只马匹容身。
这种茅屋有着上千间,参差不齐的坐落在地面,坡上。
如非常日在马廊喂养马匹的人,此地的环境,其复杂程度并不低于西门鬼市,他人定是分不清东西。
韩北望着驶过乌光墟正街,朝马廊驶去的牛车,嘴角露出不可察的笑容。
他可以想象到萧戚容身在载满马粮的牛车的憋屈情形,那满鼻子骚味的感觉一定是很不好受的。
宗门被运走的八车经书中,其中有着一车经书萧戚是主运。
宗门藏经浩如烟海,被运走的经书中都是用以修行比较重要的典籍,经卷。
任何宗门或家族,个人得到一车经书足有够开宗立派的资本。
对于萧戚这种本身地位低微的人,哪怕是得到其中的一部,也足以让他的处境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不难猜出萧戚这几年得到的报酬,除了九方驿站的总管之位外,他还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修行士。
运送马粮的牛车消失在韩北的视线中,他将杯里的浓茶一口喝完,正打算起身前往马廊。
一行十数位少年少女从乌光墟的街口出现,吵吵嚷嚷。
这十数位少年少女看起来分为两批。
一边是身着青色剑装,一边是身着黑色剑装,在相互叫嚣,对骂。
韩北的眉头微微皱了,因为他在青色剑装那一边的少年少女中看见了一位熟悉的身影,明亮的大眼睛,清澄透彻,正是洛仙。
在洛仙的右侧,那个微微有点胖的少年叫唐七,左侧身形干练,浑身少女气息的是叶青菽。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龙门剑窟的子弟。
剑装是一个修行宗门最正式的着装,代表着宗门的荣誉。
看他们如此装扮,而又神色飞扬的样子,似是要去哪里比试。
“难道黑色剑装那些是书斋剑院的人?”
韩北此时并不想被洛仙发现,挪动到了窗户的位置,细细打量着他们。
“十年赌剑还没有到来,他们两个剑院这么快就耗上了?”韩北苦笑不已,摇头轻叹。
另外身穿黑色剑装的少年少女,为首是一位身材较为高大,壮硕的少年。
此人在书斋剑院颇有名气,名为林冈。
龙门剑窟显然是以洛仙为首,她边看林冈边说,“怎么不将你们剑院的王重影捎上,他能耐不是挺大嘛?”
“用不着王师兄出手。”
林冈则是一脸不屑,“此次约战只是看看谁能烧得天禅寺的‘塔香’。”
“我等已经完全够资格了。”
洛仙一侧的唐七这时出声,“林冈,天禅寺是天下一刹,塔香更是惊险,别到时颤颤巍巍,吓尿玷污了名刹。”
咯咯,洛仙,叶青菽与几位龙门剑窟的子弟开怀笑了起来。
“毒门出来的人其舌尖也是含毒的。”林冈丝毫不相让,“别到时输了在天禅寺放毒最好。”
韩北一脸释然,摇头苦笑,龙门剑窟与书斋剑院的人还真是提前耗上了。
天禅寺是天下一刹,位于皇城附近的龙山,闻名天下,每年慕名而来的游客,香客无数。
其中的‘塔香’景点极负盛名,是山顶寺庙耸立的一座巍峨高塔,塔端有一鼎香炉。
此乃‘塔香’,每年有着无数游客来到这里观看奇人异士登塔烧香。
也难怪龙门剑窟与书斋剑院的人如此争相不下,但凡烧得塔香的人,名声也能迅速在皇城鹊起。
韩北待得他们远去,才慢慢走出酒馆,他还有正事在身,不然还真想去拜访一下天禅寺的主持,玄。
走出街道,韩北迈步朝马廊行去。
越过一两条街道,马廊特有的建筑群出现在眼中,空气弥漫着浓浓的马尿味。
那架运载马粮的牛车已然停在了其中一座茅屋前,一位乌黑的中年纯熟的喂着马匹。
绕过几间茅屋,韩北的背影消失在弯曲的道路间。
马廊最边,靠近一条小河有着几间茅屋伫立。
这几间茅屋与其它茅屋的形状,结构没什么不同,只是它们互相之间贯通连在一起。
在外面看起来像一座小型的堡垒。
萧戚刚刚走进茅屋,便急忙将房门轻轻关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来到这里他才可以肆无忌惮的修炼,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出来。
平日里在驿站,别人只知他是一位二阶修行士,并不知其修炼的经卷。
“雷光经”是他跑那一趟马车的报酬,现在他已按照经卷的心法,将境界修行至二阶。
现在月圆在即,日月之光浓烈之际,只需将雷光内敛,就能行走如风,身轻如燕,踏入三阶的行列。
萧戚曾偷偷查过资料,雷光经出自前大隋王朝雷光宗门,是一门可以凝炼出雷剑的剑经,比起龙门剑窟,书斋剑门那些传承剑经强多了。
然而修炼这种前王朝的剑经是属于违犯大唐律法行为。
按他的想法等过了三阶,找一门剑经掩盖即好。
萧戚走进最内里的一间茅屋,房内有一个小水池,是他请人经过特殊的改造将不远处的河水引了进来。
这样方便他乘坐牛车来到马廊之后,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了凉澡,再舒畅的修炼。
和往日一样,萧戚洗完澡便盘腿坐在池边,开始闭目修炼。
不多时,丝丝雷光在他的肌肤如毛发一样窜动出来,颇为耀眼。
原本阴暗的茅屋被照耀得通亮。
就在这时,萧戚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在心底沿起,狂躁不安。
而他面前那一池流动的清清河水,竟然开始慢慢的变得幽黑如墨汁一样。
“谁?!”
萧戚到底还是二阶修行士,本能的警惕非常强烈,迅速从修炼状态中退了出来,全神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