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生意,拓炀心里兴奋的很,他在内屋随便捣鼓一番便出来当起了铺主。
把当铺的构造和当东西的流程熟悉了一遍后,他迫不及待地出外拉客人。
这看起来很搞笑,一个少年站在路边,大喊:来当宝贝喽,宝贝留家被人惦,压在这里才安心,快来喽。
街道上行走的路人不免闻声望去,见到名气十足的拓州当铺竟雇了一个毛头小子,不禁停留片刻,笑道:“小子,我头一次见当铺也有拉客的,真是稀奇古怪”
有的路人互为爱人,拓炀叫喊声倒成了他们甜蜜的话题。
“少爷,当铺只须等人来便可,你扯着嗓子喊,很可能把人都吓跑啊”
阿福端了一杯水从当铺里出来,递给拓炀,让他润润嗓子。
拓炀一口饮尽,笑道:“我这么一喊,让那些路过却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拓州当铺,反正我也闲着无聊,出来喊喊,还能清清嗓子。”
他将水杯递还给阿福,接着叫喊:来当宝贝喽,拓州当铺信誉好,价格低。
喊得时间长了,路人的新鲜感也过了。
除了那些认识拓炀的人上去打个招呼,其他人都只是撇上一眼便离开,也不在以这为话题。
拓炀喊累了,遂进到当铺内休息片刻。
金手婆婆笑着端来些甜点,两人把当铺当成了小吃铺,瓜果皮子弄得满地都是。
看着满地的皮子,拓炀觉得不好意思,刚刚在当铺上任,可一分钱也没赚得便将铺子弄得脏兮兮。
拓炀偶尔间瞥一眼金手婆婆,金手婆婆脸上挂着和蔼,虽然眼睛瞎了,但这么多年来也过下来了,总不会连当铺脏乱的样子都感觉不到吧。
拓炀吃完手中最后一粒瓜子,对阿福说道:“阿福,你快去拿个扫帚把地面清理一下,等会儿客人来了看到拓州当铺如此脏乱,印象定然变差,我们要给客人最舒适的当铺环境,懂了吗?”
阿福嘴笑眼不笑,他很想说:少爷,从刚才到现在,我一口也没吃,都是您吃的,反过来您还教育我,要给客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真是,哎。
想归想,做归做,阿福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内屋拿扫帚。
正当他转身走时,右眼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冲进当铺,黑影手里持着一柄青剑,脚下飞速,朝柜台刺去。
阿福心中一急,脑袋还没转过来,身体本能地扑向拓炀,“少爷,小心”
拓炀暗骂他蠢驴,这刺客虽朝着柜台的方向袭来,可明显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双目失明的金手婆婆。
顾不得想为什么,拓炀在匆忙之下一把掀翻瓜果盆,瓜果盘让刺客停顿一秒,趁着短暂的机会,拓炀拉住金手婆婆,赶紧往外跑。
可拓炀也不会什么武功,虽在平时不停锻炼身体,但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脚步总也走不快。
拓炀刚刚绕出柜台,那刺客便挡在他们前面。
刺客黑布蒙面,看不到其真面目,想来在蒙洛城中也是有身份的人。
但他为何要杀害金手婆婆,若是为了钱财,金手婆婆虽在星罗街出名,可无一子女,遂也没有储钱的习惯,一个人生活得简简单单,根本没什么可抢的,若是为了这条老命,那更说不通了,婆婆自从不当接生婆便一直在拓州当铺里呆着,她不招谁也不惹谁,怎么就引来这档子事情。
拓炀皱起眉头,想不明白。
阿福刚刚想推开拓炀,可扑了个空,此时他从地面上爬起来,看到刺客正与少爷和金手婆婆对持,他勇敢地跑过去,挡在拓炀和金手婆婆的前面。
虽然如此做了,但他的胳膊和小腿在不停颤抖,他害怕,他似乎能闻到死亡的味道,可是他必须这样做,因为自己是个下人,要挡在主人的前面!
“少,少,少爷,你们先,跑,我挡住他”
阿福的嘴唇哆哆嗦嗦,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刺客泛着寒光的青剑反射出阿福那张心悸害怕的脸,拓炀摇头笑了笑,手搭在阿福的肩膀上,不温不火地说道:“退后点吧,不必勉强,记住,以后若是有难,你我不再是主仆,知道吗?”
“可,可是,少爷”
“别可是了,快过来”
拓炀扯住他肩膀上的衣服,一把揪了过来。
阿福被拉过去时,心里充满了感激,他只是个通体一重的下人,在别人的眼里或许比一条狗强,却比狗更没有自由和权利,危难之际,身后总会有一双手将自己推出去,出去就出去吧,命贱人贱,可即便自己出去了,背后依然会有人骂你:磨磨唧唧,快点去死。
还好,我不是那个人,因为我伺候的是少爷。
“你哭什么哭,好歹你也是通体境的人,少爷我连通体都未到,不也挺着嘛”
阿福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擦干眼睛,抽搐了几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郑重道:“少爷,从今天起我发誓,我的命是少爷的,少爷让我死,我绝对不会眨一下眉头”
听到阿福举手郑重地说,拓炀心里也一软,他何尝不想有个人能挡在前面,但这般想法被他活活地压制下去,弱从心生,即便未来不能成为武道巅峰强者,却也要在心境上成为鸿钧帝国的第一人。
拓炀笑骂着拍打阿福的脑袋,“谁稀罕你的命,你的命还是留给你未来的媳妇吧,哈哈”。
“少爷,我不娶媳妇!”
此刻的阿福像个黄花大闺女,跺脚娇羞道。
在拓炀和阿福说话之时,刺客却奇怪地将长剑换成匕首,又紧了紧蒙面黑布,眼睛微微眯起来,好似找准了时机,一个大步冲了过去。
“小心”
金手婆婆眼睛虽瞎,耳朵却异常的灵敏,一听到脚步声,急忙将拓炀推开。
眼见刺客手里的匕首就要刺中金手婆婆,拓炀急忙一拉,金手婆婆平衡不稳,整个身体侧摔在地上。
糟糕。
婆婆年纪本来就大,先不说摔在地上身子骨会如何,光是爬起来就要耗费不少时间,这恰好给了刺客下手的机会。
刺客手中的匕首缓缓抬起来,眼睛一瞪,快速地落下。
“给我滚开!”
匕首下落同时,阿福勇猛地用肩膀冲上去,刺客身体强健,左侧的肋骨被撞到,身体只是微微侧弯,但他手里的动作停不下来,匕首按着原先的轨迹,狠狠刺中了阿福的后背。
“噗”
一口鲜血吐出,阿福的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刺客拔出匕首,把阿福的身体踢到一边,鲜血浸湿了后背的衣服,阿福倒在血泊当中。
“阿福!”
拓炀嘶吼着嗓子,眼珠子快要夺眶而出,阿福虽是个下人,可与自己是从小的玩伴,拓炀不想失去他。
若不是自己发神经,便不会来当铺,不来当铺便不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拓炀不想让阿福为了自己而死,既然是他带着阿福出来,便有责任要保证阿福的安全,此刻,在他心中,阿福不是个奴才,而是他要好的兄弟!
“啊啊,去死吧!!!”
他从身边随便拿起个东西,暴睁着眼睛,口水从大吼的嘴巴里向后洒出,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
这孩子,真是,真是。
金手婆婆心中一急,她怕拓炀失去理智,急忙挡在他的前头。
但这样做恰恰给刺客创造了一个机会,刺客的眼睛又眯起来,他抓住这个机会,提起荡出冷气的匕首刺向金手婆婆。
拓炀看到金手婆婆的身后刺来一把匕首,大声嘶喊道:
“婆婆,不要,快让开”
匕首离婆婆的后心口只有一寸,如此短的距离,任拓炀有再好的嗓子也喝退不了任何人,改变不了任何事。
死了,金手婆婆和阿福都因为我死了,我是个废物,拓家堂堂的废物少爷,呵,真是可笑!
突然,一枚菱形暗镖飞射而来,只听‘咣当’一声,暗镖撞击到匕首,将匕首打歪几寸,匕首刺了个空。
有人来救?拓炀猛地抬头,看到一个蒙面男子飞身进来。
事情出现转机,拓炀急忙将金手婆婆拉远,又赶紧抱着滚到一边的阿福退到柜台的后面。
“阿福,阿福”
柜台后,阿福半躺在他的怀里,后背的血渗入拓炀的衣服里,染成了一片鲜红,他的眼睛半睁不睁,奄奄一息的模样让拓炀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拓炀害怕他下一秒断气,不停地用手拍打着他的脸,让他保持清醒,嗓子里带着沙哑,大声喊他的名字。
“少爷,咳咳”
阿福虚弱地抬起手,摇了摇拓炀的胳膊,刚想说句话,血液溢到嗓子口,他歪着脖子,咳出几口血,才说道:“少爷,不要管我了,就算我死不了,也是个累赘,咳咳”
“不,不行,你不该躺在这里”
拓炀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他虽不是什么大慈大善之人,却也非贪生怕死抛弃朋友的人,阿福没什么本事却敢站在自己的前面挡风挡雨,自己身为拓家的少爷难不成连这点都做不到?
看到拓炀坚定的眼神,阿福叹了口气,少爷性格倔强,劝也劝不动,那刺客虽针对金手婆婆,但少爷定然不会不管不顾,不过现在还好,外面又来了个蒙面人,似乎是来保护金手婆婆的,希望他能赶走那个刺客吧。
阿福看着拓炀的嘴巴不停在动,耳朵却什么都不见,只是感到眼皮子很沉,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合上。
我死了吧。
“嘶,好痛”
阿福猛地睁开眼,摸着后背的伤口,吸气尖叫。
看到阿福如此激烈的反应,拓炀玩弄着手里的青色药瓶,笑道:“金手婆婆,这药竟然如此有效,药液流进伤口便让血肉快速恢复过来”。
药液有效果,金手婆婆心里也很高兴,她笑道:“当铺也开了十几年了,总会有些宝贝吧,这瓶药是一个老头当掉的,那老头没见识,不知从哪捡得这宝贝,来我这里当掉了。这药乃地级药师方可炼制的肉融液,专门治愈刀剑创伤,在我铺里隔了很久,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后背上的伤口没多久便恢复,阿福兴奋地不停用手抚摸后背上的皮肤,皮肤光滑,没有一丝凸起的疤痕,地级药液的效果可见一斑。
阿福兴奋了片刻,可回头想想,地级药师在蒙洛城中没有一人能到达,坤老虽玄级九品,可若没有机遇,终身便只能停留在玄级,地级药师不存在,那地级药液便成稀品,想必拓州当铺也仅有这一瓶,可这唯独的一瓶却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不是太浪费了,少爷,我,我,”
阿福本想说我只是个下人,但想想少爷已经不把自己当下人看待,若是再这样说,怕惹得少爷生气。
阿福支支吾吾的,竟说不出话来。
拓炀自然晓得阿福心中的想法,这地级药液虽然稀罕,却也不如朋友的命值钱。
“你不用在意,只是一瓶药液罢了,等你以后出息了,再帮我多弄几瓶回来”,拓炀笑道。
“谢谢少爷”
地级药液是天文数字,别说一个阿福靠拼搏能买得起,就算十个阿福一起赚,也赚不到一瓶地级药液的钱。
拓炀这样说,无非是想让他安心的用。
此刻,柜台外面的战斗如火如荼,拓炀稍探出些脑袋,偷看战斗的情况。
刺客已经将匕首换成最开始的青剑,蒙面人使用九环大刀,两人你攻我守,‘咣咣’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当铺,墙壁上,地板上到处是剑痕刀痕,外面围了不少人,毕竟在蒙洛城中像此般的战斗实在少有。
‘咣’剑刃与刀刃撞击在一起,两人同时后空翻,拉开距离。
“你是谁?”
刺客不想被人听出些什么,故意改变声线,发出了很重很粗的声音。
稳住身形后的蒙面人同样发出很重很粗的声音,说道:“你是谁?”
“为何不敢露出你的样貌?”粗重的声音从刺客面罩下传出。
“你又为何不敢露出样貌?”
刺客沉默片刻,他合在一起的食指和中指滑过剑身,随后指向蒙面人,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死吧”。
重重的鼻息从蒙面人的黑布下喘出,他冷笑一声,道:“区区凡魂境一重竟如此嚣张”
刺客的眉头皱起来,他手中的青剑寒光一闪,脚如轻踩莲花,身如满弓之箭飞射出去。
蒙面人不屑地举起大刀,几步一冲,向刺客劈去。
‘轰轰轰’
蒙面人似乎在之前的战斗中故意隐藏了实力,此时无论是他的力量,还是速度都非之前可比。
一道蓝色刀影横空闪过,刺客及时躲开,九环大刀与其擦边而过,但他身形不稳,蒙面人趁机跟上,一掌挥出,重重拍在刺客的胸口。
刺客口吐鲜血,身体倒地翻滚,血液洒落在地面,形成几朵鲜红的血花。
刺客擦掉嘴边残留的血迹,揉了揉胸口,缓缓地从地面上爬起来。
他察觉到胸口有些不对劲,急忙撩开上衣,发现胸前鼓出一块紫色的硬肉,紫色的硬肉看起来就像巨大的老茧,和天焚书院里的先生后背的伤痕一模一样。
竟是拓家的紫霄掌,刺客心中大惊。
蒙面人看到刺客那般震惊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脚步一闪,如同幽灵漂浮到刺客的身前。
刺客显然还未从震惊中醒来,蒙面人到他面前时,他还未有所察觉,可等他回神后,却发现自己的面罩被蒙面人撕扯下来。
“邓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