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焚山上,拨开飘渺的云雾,在清溪茂林之间,隐藏着一座雅致的庭院,青舍密密,屋檐麻麻,大门两侧挂了一副对联,上曰“读经阅天史,盘坐扫天尊”,而大门顶挂了一个牌匾,上面赫然写了四个大字‘天焚书院’。
“古人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宽敞的庭院里,一个长须白眉老头手卷史书,端坐于桌前,有神有韵地诵道。
“古人云,质胜文....”
下座成一排排的学生跟着先生朗读道。
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表扬一番,却看到最后一排的一个学生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学生的模样十四五岁,浓眉厚唇,皮肤稍稍黝黑。
嘴里的口水顺着嘴唇流了一桌子,他好像还在做梦,手指扣了扣鼻孔,哼哼两声,又继续呼呼大睡。
白眉老头气愤地站起来,将手里的书使劲卷了几圈,朝少年走去。
旁边的学生急忙让开位置,先生最厌恶有人在他课上睡觉,看他那吹须瞪眼的模样,便知气团不小。
少年身后的一个小胖子急忙推了推他,几把下去也没有推醒,无奈之下,只好坐回位置,看着先生走来。
白眉老头先是对着少年的耳朵咳嗽几声,岂料少年非但没醒,还下意识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一小撮黄色的耳屎粘在了指肚上,他手指随意一弹,恰巧飞溅到先生的嘴上。
先生大怒,活了快一辈子,何时见过这般学生!
他卷着书使劲儿的拍桌子,嘴巴大喊,唾沫星四处飞溅。
“拓炀,给我起来!起来....起来.....”
谁说文人肚里只存墨,先生这一声吼,整座天焚山脉间回荡悠长。
“谁呀,吵死了”
拓炀揉了揉惺忪的眼,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才清醒过来。
他转头看到先生正卷着史书怒瞪自己,不由得尴尬一笑。
“先生,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他也明白先生此刻的心情,再加是个年迈的固执老头,拓炀话音一落便急忙开溜。
留得白眉老头在原地火冒三丈。
天焚山灵水净,山清水秀,绕过一片百鸟啼鸣的树林,拓炀悠哉地漫步。
此刻清晨刚过,初阳那一抹羞涩还未散去,朝红留在天边,映在地上。
“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实在不该浪费在无聊的学业上”
拓炀尽情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时而一只灵鸟落在肩头,停留一刻便飞走。
听得‘叮咚’泉水,拓炀小跑过去。
清澈的河水顺着沿岸自上流下,河底五彩斑斓的花石,游动嬉戏的鱼儿清晰可见。
拓炀伸手舀起一瓢水,蒙头喝上一口,大赞爽快。
“拓炀哥哥,拓炀哥哥”
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拓炀转头看到一个少女小跑着过来。
少女的年龄不过十三,淡蓝色的头发顺滑地垂在腰部,头顶编了一个黄色蝴蝶结。
她身穿一件浅绿色的纱衣,粉嫩的皮肤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前胸微微耸起,小小的年纪却已然有了美人的模样。
少女气喘吁吁,双手扶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道:“拓炀哥哥,先生叫你赶紧回去,否则便要告诉你父亲”
拓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回去告诉先生,满腹经纶,只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下海捕猎却是只旱鸭子,讨伐敌国却是个无能懦夫,建宗立派徒成笑柄,打理朝政威信全无,难不成‘之乎者也’几句便能吓跑敌人?”
少女微微撇眉,“先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况且现在也非战乱的年代,你我也无需下海捕猎,讨伐敌国有精兵战士,打理朝政有圣明天皇”
少女语气变得温和,道:“好了,拓炀哥哥,再不去书院,父亲真该训斥你我了”。
“哼,你想在父亲眼里做个乖乖女,我可不想!我立志建宗立派成就威名,若一直藏在父亲的羽翼下,那一天何时才能到来?”
少女脸色变得不好看,她虽然是拓炀的亲妹妹,可却不能容忍一个废物哥哥如此看待自己。
没错,自己就是想做个乖乖女,怎么了?
“废物拓炀,你若有本事现在便离开拓家,去建宗啊,去立派啊,在我面前抒发志向算什么!”
“哼”
少女怒哼一声便离开,拓家祖祖辈辈都乃英豪,对眼前的除了整天做白日梦,读书书不成,习武武不就的废物哥哥,她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以为我不敢吗?”
拓炀心情烦躁,朝着小河不停蹄石子,有几块较大的石子落入水中,碰巧砸到了刺骨鱼。
刺骨鱼张得干枯,跃得却不低,尾巴一噔,嗖得窜出水面,锋利的牙齿狠狠压住拓炀的小腿。
“嘶,好疼”
拓炀急忙甩腿,好不容易把刺骨鱼甩掉,裤子却被撕下一大块,而小腿上留下了两排碎碎的牙印。
“连一只死鱼都敢欺负我?”
一个时辰过后。
绕过那片百鸟啼鸣的树林,拓炀不情愿地重新回到了天焚书院。
拓炀倒想直接开溜下山,可天焚山脉中藏有强大的妖兽,若自己单行很可能见不到父母就命丧天焚。
所以,实在是无奈,便回到书院。
面对一个顽固老头,总比死亡要好一些吧。
更何况自己在书院两月有余,再等上几天便到放假的日子。
一颗常青树后,拓炀躲在那里,心里想到:若是偷偷摸摸地走回去,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正琢磨着如何回到座位,突然看到一直坐在自己身后的小胖子不停向自己挥手,拓炀以为是让自己赶紧过来,可事后才知道是示意自己暂时离开。
结果,自己刚一露头就被老头子训斥。
倒霉,看来少不了一顿惩罚。
“拓炀,给老夫过来!”
听到呵斥声,拓炀乖乖地走上前去。
他不敢说话,这白眉老头虽说是个文人,资历却不小,他的父亲拓昊天也曾是眼前老头的学生,连父亲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自己更只是个后辈。
而且这老头性格固执,若和他有矛盾,要么乖乖听罚,要么直接开溜,若是顶嘴,老头定会挖坟掘墓,将古人给你找出来,三从四德,七尊八礼什么的,要给你好好说叨说叨。
拓炀身体底子不行,耳朵底子也不行,虽然耳廓边已经磨出了老茧,但那些用水泡泡便可以,若被教化个三天三夜,才是无边痛苦的咒刑。
先生虽生得固执,但以君礼为先,倘若自己不开口,不说话,先生也无法接下茬,骂上几句便停了。
谁料,拓炀尴尬地挠头傻笑,却被先生一书砸在脑袋上。
砸完还不算,先生喝道:“古人云,君先懂礼道,礼先懂书道,古人云,废从心生,废从胎养,知者道,不知者也道.....”
白眉老头子骂个不停,但听在拓炀的耳朵里,文人的骂和诵经毫无两样。
拓炀低下头,将眼睛埋在胸口,从外面看起来像是忏悔至深,可实际上却还闭目养神。
神若缺乏的厉害,便会产生困意,听着听着拓炀竟睡着了!
‘嘭’
‘啪’
‘哗’
拓炀睡着后,重心不稳,身体向后倾,他本能地用脚尖去勾住前面的东西,可前面除了先生的桌子,哪有什么能勾住的。
结果,拓炀一脚将先生的木桌踢飞,自己的身形倒控制住了,可木桌稳稳地砸向先生。
‘嘭’
先生的脸印在木桌上。
先生晕过去了!
也不知是气晕还是砸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