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早,她和臧老夫人跟往日一样天一亮就去地下室了,地下室和这座山合为一体,可以说这个小山丘其实是座规模不小的地宫,镜阁保管的东西全部藏在这座小山下面,臧老夫人每次都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臧小潋也不知道她去干嘛了,又不好直接问,只好循规蹈矩的守在镜阁里,接待买卖杂物的客人,同时也在等待地下室那些东西的主人前来取货。
到了下午,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用信号并不是很好的旧手机玩着单机游戏,冷风从窗户窜进来,果盘里放着没有吃完的橘子,她慵懒的眯着双眼,额前的细碎刘海在空气里呼啦啦的飘动,她的瞳孔里闪着一抹深邃的蓝。
臧小潋的长相有些欧化,皮肤不似云城人这般黄或黑,太阳一照白的像纸,眼窝很深,鼻梁俏皮的挺立着,唇瓣薄却丰满,刚满二十岁的臧小潋是个十足的美人。
刚把贪吃蛇闯到第五关,便听见有人在敲柜台,语气低沉的说:“你好,我来取东西。”
臧小潋被吓了一跳,旧手机差点摔到地上,她瞥了一眼来人,那人披着黑衣,头发垂到肩上,戴着周边裹有黑纱布的帽子,帽檐压得极低,臧小潋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和表情。
她把手机往身后的沙发上一扔,两条长腿也从柜台上拿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站了起来,说:“外婆不在家,一切由我代劳,在这之前我要看样东西。”
那个男人听后摸了摸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布袋子,他快速把锦盒从袋子里拿出来,盒盖上刻着“镜阁”,看到这两个字臧小潋便明白了,这是存东西时镜阁的主人递出去的证物,男人将锦盒放在柜台上,推了过来,臧小潋一把按住滑过来的锦盒,迅速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族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一九一零年五月三号存,左氏。”
按照镜阁规定,取东西的人必须要是东西的主人才可以,如果年代悠久,主人已经仙逝,也必须要是主人的直系亲属或是后代来取,倘若主人没有后代,取东西的人就必须拥有主人的贴身信物方可。
听这个男人的声音,臧小潋推测他大概二十来岁,应该是东西主人的后代。
“把你的左手伸出来。”臧小潋一边说一边将锦盒收起来。
男人却说:“我能不能直接取走箱子,现在不打算开……”
“抱歉,单凭刚才的锦盒我无法将东西交给你,左小臂的家族烙印是取东西的第二程序,没有烙痕你就算拿走箱子也无法打开取物。”臧小潋打断他,耸耸肩膀表示无奈。
“好吧。”男人这才缓缓将衣袖卷起来,臧小潋放眼看过去,总觉得怪怪的。左小臂的确有烙痕,是鸢尾花,镜阁的标识,可是那块皮肤的颜色黑黑皱皱的,看起来十分狰狞,跟别的地方的皮肤完全不同,鲜艳的鸢尾花显得格外突兀,蔫吧着皱成了一团。他又从怀里掏出了族谱,族谱本身就是一个家族里最隐秘的东西,此人一定是左家人无疑了。
臧小潋拿起族牌,说:“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
臧小潋走到密室前,伸手将螺旋锁旋转了几圈,又将机关锁拨出了一排数字,最后将数字重新组合成三串,又把手掌放在大门的凹陷处,口中默念了几句,密室的门“咔哒”一声便打开了。臧小潋迅速走进去,石门“砰”地一声紧闭。
“左氏左氏……”臧小潋喃喃自语,眼睛扫过石壁上排列着的数千个玄铁盒子,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左”字。
她拿出刚才刻着年份家族的族牌,将牌子小心翼翼的与玄铁盒门上的空缺重合,大概过了三秒钟,玄铁盒一下子被打开了。臧小潋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金色的大箱子,箱子表面可以看出鸢尾花的形状,这个就相当于指纹认证,必须要和身上的纹身相重合才能打开箱子。
?臧小潋拎着箱子走了出来,那个男人依旧笔直的杵在窗前,一点也看不出焦急的样子,反而显得气定神闲,臧小潋把箱子放在柜台上,说:“你的东西。”
男人接过去,伸出左小臂贴近白色圆盘,认证成功后,箱子的密码锁自动排列组合,随着“哗哗”的转动声,密码终于组合成功停了下来,男人用手一按旁边的黑键,箱子便一下开出来。
臧小潋似乎能感觉到黑布下这个男人的一抹笑意,她总觉得男人古怪,又或许这箱子里的东西根本不属于他,可臧小潋只是个保管东西的人,在证物齐全的情况下她没有权利死守这个东西不放,说不准这还跟左氏家族的内斗有关,可臧小潋没有权利管这闲事了。
男人朝里面看了一眼迅速把箱子锁起来,他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大布袋,放在台子上,说:“这是报酬。”
臧小潋接过来一看,眼睛都直了,竟是八根金条!明晃晃的颜色染黄了她的双眼,她连忙把布袋系上,说:“在存东西的时候左家人已经付过钱了,这金条你还是拿回去吧。”
“这是你应该得的。”男人的声音像钟鸣般浑厚,绕在臧小潋的耳边宛似咒语。
男人轻笑了一声转身便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转头意味深长的对臧小潋说:“谢谢你了,小姑娘。”风恰好从黑布的缝隙中钻了进去,臧小潋一下便看见了他的模样,这个神秘男子竟然长相如此英俊,简直是臧小潋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可当她看见他的双眼时,一股寒意却悄然窜入骨髓之中,他简直是从地狱而来的,由内向外散发出致命的冷意。臧小潋只觉得背后传来嗖嗖凉意,终于意识到冬天就要来了,她拿过桌子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臧小潋一边回想着昨日的情形,一边盯着左湫渔远去的背影,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臧小潋一点头绪也没有。
而此时的地奴,已经猜到了那个人的身份,说:“小姐,那个人一定就是少爷吧?”
一听见“少爷”这两个字,左湫渔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刚想说话,地奴连忙摇摇头,说:“不不,是左逸?”
左湫渔这才点点头,说:“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了。”
左湫渔还是觉得疑惑,族牌可以仿制,可左小臂的烙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左湫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小臂,上面同样纹着一朵鸢尾花,向来只有血统纯正的左家人才能在这里烙下印痕,由此代代相传。
可是左逸是左生捡来养子,即便是烙上去也无法打开箱子,那为什么他能顺利取走箱子呢,简直是不可思议!
一路上左湫渔都走得匆忙,无心于街边的风景。
刚到大院,天空便电闪雷鸣,转眼间倾盆大雨席卷了天地,院子里的枫树被大雨吹得东倒西歪,枫叶已经全部被扫落,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啊,左湫渔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冬日的刺骨寒风。
院子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左湫渔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大堂,左生坐在桌前喝茶,不时还会剧烈咳嗽,他一听见动静便知道是左湫渔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呢,拿回来了么?”左生连忙站起来。
左湫渔沮丧着脸抬头看他,说:“臧老夫人不在家,但是她的外孙女在,她说昨天下去东西就已被人取走,那人有一模一样的族牌,甚至连左臂的烙痕都有,见他顺利打开了密码锁,臧老夫人的外孙女便将东西给交了出去!”
左生听闻之后,气的整个人直哆嗦:“罪孽啊!看来这是老天的意思,这是老天的意思,左家就要亡了,魂镜之门……要被打开了!”
他颤抖着嘴唇,想起二十七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滂沱大雨之夜,他在离左家大院不远处发现了左逸,小小的身体被一件薄袄子包裹住,整个人冻得发紫。左生见他太可怜了,便将他抱回了左家,取名左逸,由此左逸便成了左家的少爷。左生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却没想到最后竟被反咬一口,二十七年的亲情毁于一旦。
左生实在是气不过,忽然从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两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老爹!老爹!”左湫渔吓得放声大叫,左生一把拉住她的手,颤巍巍的说:“那箱子里的东西叫魂镜,得之永长存,失之失天下。若魂镜之门被打开,将会阴阳交错,镜里镜外的世界也会互相交融,你将会失去自我,陷于其中无法自拔。务必……务必……”左生还没说完,拉着左湫渔的手便砸到了地上。
左生就这样,死了。死的这样迅速,决绝。
左家的天一下子塌了,左湫渔崩溃大哭,放生哀嚎。
“地奴,快去祠堂叫奶奶!”过了好一会儿,左湫渔才想起来,奶奶还不知道大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若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被气死了,一定会悲痛欲绝的。
大概过了半刻钟,地奴匆匆忙忙的从祠堂跑了回来,他张大眼睛,支支吾吾的说:“小姐,左夫人她……”
“奶奶怎么了,你快说!”左湫渔第一次见地奴慌里慌张的样子,便预感有大事要发生。
“左夫人……也去了!”地奴的这句话仿佛是惊天霹雳,将左家大院轰的连渣都不剩了。
左湫渔跌跌撞撞的跑进佛堂,却见左夫人穿戴整齐的躺在大堂中央,身上还铺了一张厚毯子。左夫人浑身冰冷,面色雪白,就像刚刚睡着一样,十分平静。
左湫渔扑通一声跪下来,却见左夫人的小臂处被生生剐去了一层皮!
左湫渔的爷爷去世的早,临死前将左小臂的烙痕过到了左夫人的小臂处,由此代代相传,却没想到,那烙痕竟然会被人用刀剐走了......
“左逸!我与你不共戴天!”左湫渔的双眼瞪得大如铜铃,红血丝如天罗地网互相交错。
地奴站在一边,似乎看见左湫渔的周边被覆上了一层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