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尧颓然的坐在地上,心里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滋味,怎么会这样,明明在车上走了那么久,为什么又回来了,这是否意味着再也出不去了,他有些不信邪,在周围转了一圈,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果然是真的回来了,如果世间有什么事是最痛苦的,一定是希望之后的绝望。
姚尧看着有些懵懂的女孩儿,心又软了,不想告诉她目前的窘境,这表情他也不想写在脸上,至少还活着,他这样安慰自己,于是笑了笑。他又想起车上的那个女人,脚不沾地,现在想着还心里发毛,若不是丫头提醒了他,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女孩儿抬头看着他,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姚尧想了想,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一定会有出路的,他在“一定”两字上下足了工夫,哪怕至少给小女孩儿一个希望。
姚尧无所事事的在地铁站走着,他在想事情,他有个习惯,思考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往角落里待着,或许与他的性格有关,内敛。楼上他已经找遍了,不大可能有出路,而且还有一个鬼东西守着,他觉得出去的办法一定在车上,尽管那辆车也挺邪门的。
女孩儿亦步亦趋的跟着,又不时的在周围翻来翻去,这个年龄虽然已经懂事了,但还是抑制不住玩耍的天性,活泼正是这个年龄的代名词,远远看去,似乎就像父女俩。姚尧接过女孩儿手里的旧报纸,也学着她折来折去,他手笨,又心不在焉,惹得女孩儿一阵笑,他也跟着笑,不过他也想请一件事,如果要弄明白为什么又回到这里,只能等下一趟车了,也许还会有其他的发现。
女孩儿还在折什么东西,姚尧无聊的翻着旧报纸,半张残缺的纸张上堆满了花边新闻,也有一些不知道真假的小道消息,都是豆腐块大小,有一起强奸案,职业女性夜里下班回家在地铁站被人劫财劫色;有一则找人的,半大孩子失足掉下地铁被压,尸首无人认领;还有拾金不昧的,一男子地铁站捡一钱包,六位失主同时认领。姚尧看着看着就笑了,这地铁站可真够乱的,真是什么事都能发生啊。
女孩儿将一个折好的千纸鹤放到他手上,甜甜的笑着,两人都不是善于言谈的人,一个内敛木纳,一个羞涩可爱,此时却无声的交流着,颇为默契。姚尧拿着纸鹤在眼前晃了晃,表示很厉害,无意间瞥见女孩儿的额头时又皱眉了,他掀起额前的留海,一道蜈蚣一样的疤贴在发根处,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女孩儿说是摔得,不碍事。姚尧看女孩儿倔强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他到真希望自己有这样一个妹妹。
女孩儿忙活着手里的小游戏,姚尧坐着发呆,偶尔和小丫头互动一下,他想找一个表,看看时间,只是瞄了一圈,所有的电子表都是坏的,手机也被自己扔了,他有些恍惚,有时时光飞逝,有时度日如年,他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不记得第几次抬头的时候,那辆空无人烟的车又来了,这回他没急着上去,而是观察了下,确认那个女人不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上车的时候又被人拉了一下,险些跌到车下面,他有些狐疑,但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上车后,门很快关了,他倒是有些紧张,在靠门的位置坐下,想了想,他又站起来,他想到处转转,或许能找到什么生机,走了两步,他又退回来,拉起女孩儿的手,把她一个人丢这里等着,实在是不放心。
沿着一边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走,走的很慢,一方面时刻提防那个女人,另一方面他在四处观察,虽然几乎一览无遗,除了坐的地方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不过总归是不放心,多看几眼没坏处。
他走到一处靠边的位置,那里玻璃上不知被谁粘了东西,一个撕掉一半的寻人启事,还有一张有关贷款、代孕的名片,他记得那个女人就是在这个位置看着窗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车厢。他学着女人的样子站了会儿,没有任何发现,车窗外是黑的,漆黑一片。到了车厢尽头,又沿路返回去,直到走了个来回,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甚至那个女人也没有出现过,他有些失望,在玻璃上敲了敲,考虑着是不是砸开一块儿看看,当然也只是想想,至少在搞清楚外面那层黑不溜秋的东西是什么之前不会那么做,他贴着窗户观察过,比雾更浓稠,他有种感觉,整列车似乎正穿过无尽的黑芝麻糊。
其实在车来之前他就试着沿隧道走过一截,简直比死还难受,身体周围都是黏黏糊糊的感觉,走起来很费劲,他让女孩儿在口上等着,自己进去的,几乎不辨方向,眼前只有黑色,听不到声音,没有味道,稍一分神就分不清前后左右了,更重要的是,没走几步空气已经稀薄到无法呼吸,死亡几乎是刹那间的事,现在想着还心有余悸,那时确实差点死在里面。
等车停的时候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回也没急着下车,而是扒在车门口查看,果然还是返回来了,远远的依旧能看到地上一堆奶茶杯子。车再次启动了,姚尧有些失落,终究没有办法了,他坐在那里,看着视线转入黑暗,心也沉到无尽深渊,女孩儿乖巧的坐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似乎觉察到了他异样的情绪,很听话,还不时蹭蹭他的手背,有些担心的样子。他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些笑,想告诉女孩儿他没事,只是真的没事么,怕是现在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了。
车第四次停下的时候姚尧已经懒得再看了,每一次他都期待着有奇迹发生,每一次都是更大的失望,那满地的奶茶杯子反倒成了最可笑的事,是名副其实的自嘲。姚尧大致算过车子的行驶时间,和等车的时间大致相同,换句话说,很可能每回乘坐的是同一趟车,或者说,其实就只有这一趟车在死循环,这是最悲催的事,这意味着唯一可能的出路其实是条死路。
姚尧想验证一下,很简单,他和小女孩儿一个留在车上,一个下车,等另一趟车到来时对方是否在车上,当然,他并没有这样做,他不放心,无论是小丫头留在车上还是等在站台上观察,对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来说都太危险了,他不敢也不愿拿别人的生命冒险。
车再次停下的时候他迅速拉着女孩儿下车,然后捡起地上的奶茶杯子转身扔到车上,看着车缓缓开走,他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着下一趟车到来时那个奶茶杯子是否还在。
时间过了一半的时候,楼上开始闹腾起来,女孩儿被叮当作响的摔东西声吓坏了,蹲在柱子后面,姚尧俯下身安慰着,同时心里也暗暗叫苦,祈祷那鬼东西千万别下来,只是愈演愈烈的响动不由得让人心中一悸,他隐约觉得那东西似乎发疯了,他能感觉到小女孩儿在颤抖,于是紧了紧肩上的臂膀,他也很害怕,但还是坚定的点点头,一来给丫头些许鼓励,另外也是给自己打气。
好容易等到车来,他拉起女孩儿冲了进去,回身的刹那,已然看到二楼阶梯拐角处一张阴森森的脸。看着车开走,他终于呼出口气,不管之后如何,这次算是逃过一劫,接着女孩儿“嘤咛”一声,扭头这才发现自己过于紧张而把小丫头拽疼了,他赶紧道歉,女孩儿憋红了脸摇摇头,倒也不以为忤。
接下来就是正事,姚尧走遍了整个车厢也没找到那个奶茶杯子,它就那么消失了,这可能意味着途经这里的不一定只有一趟车,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从时间上来看,列车行驶时间确实和等待时间吻合,而始发站和终点站又是同一个点,两种情况一对比,显然有了极大的矛盾,同一趟车怎么可能让奶茶杯子消失,不同的车又如何做到如此衔接紧密的循环,姚尧一阵头大,他有些想不明白。
然而,就在谜团越发窘迫的时候,更意想不到的恐惧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