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街道正是最安逸的时候,温暖的阳光洒下来,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伴随着满大街食物的诱惑,美食街的味道便是如此。整条街的对面是一条小巷子,最美的季节里依然沐浴着潮湿的空气与发霉的味道,快到尽头的时候是个古朴的还算干净的屋邸,屋内有些清冷,坐着几个人,表情十分凝重。
其中一人说道:“我来做个假设,如果房东说的是真话,那么便是全镇的人撒了谎,为什么呢?我带着这个疑问走访了许多人,年轻人大都知道这件事,总有些娓娓道来毫无避讳的,他们说的头头是道,仿佛就在你眼前发生,也有模棱两可的,支支吾吾的回避这些问题,不过也能说出很多关键词,什么作弊、恼羞成怒、残害、报复……总之是非常统一的答案,统一到几乎H县志上的记载一模一样,这无可厚非,也说得过去,不过很多上了年纪的却很忌讳这个问题,这又是为什么呢?于是,如果之前的假设成立,全镇人撒谎的理由是什么,我们想想,先是郎天才一家出事了,之后传出向安国怀恨杀人的传闻,在舆论之下,向安国被捕,没多久被处决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整个过程顺理成章,只是如果和房东的故事对比一下,我们便会发现其中的不同,作弊的事是听说的,郎天才一家惨死的事也是出自民众之口,包括向安国是凶手,也是受了舆论的主导,甚至连之后的闹鬼传闻也颇为值得商榷,刨去这些语言加工,整个故事似乎便和房东大娘说得差不多了。“
大家面面相觑,似乎还是有些不明白,更多的是不太相信,“可是治安队H县志总不能也撒谎吧?”
“木已成舟,水到渠成,顺应民意而已,况且,或许还有其他理由。”
“这都是你的猜测吧?”
“是的,所以我又做了深度调查。”
大家沉默不语,等着姚尧后面的话,这时安德智从楼上下来了,他径直走到大厅,点起一根烟,仰身躺在沙发里。这个举动让旁边的人皱了皱眉,然后有些厌恶的往一旁靠出一大截,似乎生怕和他扯上关系,安德智倒不以为意,反而更加舒服的窝在里面。康宁瞟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她的眼神透露着冷淡,在座的基本已经达成一致,没人关心安德智的死活,甚至他在不在都无所谓。
一阵骚动之后,姚尧继续道:“我在县志上查不到小镇的历史、规模、年代……甚至还有很多页缺失,虽然它记载了很多东西,但读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像是个人日记。“
康宁点点头,“这么一说还真是,当时我和赵叔都翻看的急,没大留意,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像日记的格式,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我记得上面的记载少说也有数百年,又不是家谱,难道是几辈人一起写的?“
“你知D县志的作者是谁么?”
“谁啊?”
“郎晶晶。”
“郎副队长?那个治安队的?”众人大惊,“这怎么可能?他才大多?”
“所以事情就蹊跷了,再结合满大街都是卖棺材的,以及整条街的蜡烛和纸伞生意,当我听到房东和我说起郎天才家人的疯言疯语时,我忽然觉得或许这里真的是地狱呢?“
“这怎么可能?”立刻有人反驳道:“之前怀疑镇子上闹鬼,现在竟然告诉我满大街都是鬼,不可能,一定不可能,街上那么多人,有说有笑的,怎么会是地狱,别逗了。”
那人说着笑了笑,却听姚尧道:“或许他们都忘了。”
“忘了?忘了自己是鬼?这更不可能吧?”
“如果他们在这里待了几百年、几千年、日复一日的重复无趣的日子,于是有一天试着找些乐趣,从此开始了猜拳的生活,久而久之,便不记得最初的样子。而且你们一定奇怪那条卖纸伞、蜡烛的巷子为什么有一群说着吱吱呜呜方言的人,无论神色、穿着、生活方式都和巷子外的人大不相同,所以今天早上我特意去确认了下,他们其实说得并不是方言,恰恰相反,而是口不能言,他们没有舌头,整整一巷子的人都是哑巴。这便让我更加确信之前的推断,这里其实是拔舌地狱。“
“拔舌地狱?这太夸张了吧?就是那个生前喜欢挑拨离间,死后被拔掉舌头的地方?这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我还是觉得向安国回来复仇更可信一些。“
“我也觉得有些牵强,这里是地狱,看着也不像啊?”
姚尧理解的点点头,“没错,这些都是我猜的,不过,我还是先说完吧,日月变迁,小镇上的人已经忘了这里的真实模样,忘了自己已经死了,外面的世界也影响着这里,但有一点始终没有变,他们依然喜欢嚼舌根,改不了油嘴滑舌、挑拨离间的毛病,十年前的那件事便是被这样扭曲了,当然,也出了意外,我想郎副队长也是在那时忽然记起小镇的真实面貌,所以他才停止了所谓的县志,同样,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天的命案一次比一次冷落,或许郎副队长觉察到什么,他不想让我们这些外乡人打乱小镇原本的平静,他怕我们唤醒大家的记忆。“
这些话不论真假,足够让人瞠目结舌,安德智饶有兴趣的吐了口烟,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呵呵,有点儿意思。”
康宁沉思良久,不确定的道:“也就是说向安国并不是凶手了,这些事你有多大把握?”
“至少百分之九十。”
“这么肯定?”
“有件事我忘了说,早上的时候我去了趟治安队,找到郎副队长聊了会儿,他没有明说,不过算是默认了。”
“靠,你倒是早说啊,还让大家猜这么久。”有人吐槽道。
“哦,下次不会了。”姚尧笑了笑,其实他只是觉得这样很酷,感觉自己就像救世主一样,内心满足感爆棚。
很多人还在想这些事的经过,不过想明白后倒是让大家轻松不少,少顷,有人忽然道:“可如果向安国是无辜的,那谁是凶手呢?难道是郎副队长?他想杀人灭口?“
这句话提醒了大家,事情还没完,关键问题还没有解决,于是气氛又冷下来,一双双眼睛齐齐看向姚尧。
姚尧深深吸了口气,很平静的道:“其实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啊?”
大伙一脸惊讶,互相瞧了瞧,再看姚尧时,他已然坐直了身子,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沉声道:“凶手可能到现在还在奇怪,我为什么还活着,是吧,郑盼盼。”
郑盼盼三个字显得很突兀,大伙张圆了嘴,不是没听见,而是不明白,满是疑惑的看向当事人,此情此景,便是郑盼盼也惊愕半天才开口说话。
“姚哥,你弄错了吧,怎么会是我呢?”
“我也希望不是你。”
“哥,别开玩笑了,真不是我。”
姚尧没有说话。
郑盼盼急了,几乎哭出来。
“哥,真的不是我呀,你看我这体格,别说赵叔和陈然,我连陈蓉都不一定打得过呀,怎么可能杀的了他们,哥,你别吓我啊。”
这是实话,当时程宣明都叫他娘娘腔,话不好听,但大伙心里其实也都这么觉得,郑盼盼确实不像个男人。
“今天中午我回来没多久你就来找我。”
“哥,我就是去看看你。”
“我说了下午会公布线索。”
“哥,真不是我啊,我也不懂什么线索。”
“你和我猜拳了。”
“是。”
“我输了。”
“哥,你不能因为输了就说我杀人吧,而且你不是也没事么?”
“你怎么知道猜拳输了会有事?”
“我……”
姚尧很遗憾的看着郑盼盼,眼中不知道是什么神色,他说得很慢,比之前都慢。
“我们可以再猜次拳,证明你的清白。”
“算了,哥,你知道我今天没机会了,果然还是你赢了。”
郑盼盼算是承认了,脸上反倒出奇的平静,没了之前可怜兮兮的表情,与他同座的人倒是紧张起来,慌忙起身靠向另一边,郑盼盼看着大家惊恐的表情忽然很想笑。
“哥,你怎么会没事?”
“我在床下藏了一个人。”他指指乔艾,“我们商量好出同样的,所以,即便你赢了,我们之间还未分胜负,我就不算输,而你只能杀一人,所以我赌了一把。”
“你赌赢了,可你怎么知道这个规则。”
“还是猜的,既然死因和猜拳有关,我想手法也差不多吧,而且每天都是两个,这不可能是巧合吧。”
“哥,你真聪明。”
“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郑盼盼沉默了,良久,淡淡的道:“哥,你不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