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冷又饿在机场过了一夜,上飞机前九天还嚷嚷着要在飞机上拍日出,结果一上飞机两个人就蒙眼睡了起来。
此前商量订房的事。
我的要求是:房间不能太差,价格不能太高,地段不能太偏……
结果去的那天正好是周末,房间统一涨价。
我在微信里讲,子郁你们这个大学很不正经啊。
于是订了万达里面的酒店,六十平的大套间。
扔下行李打车到子郁的学校,正好下起了雨。
子郁正在做实验,来接的是子郁的女朋友春霞。
先前也没有见过,只是偶尔子郁聊天的时候,凑过去扯几句皮,但是很自来熟,好像一见面就认识很久了一般。
东北的天气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带来的保暖内衣内裤,全都没有用上。
来前我妈带我去买羽绒衣(我是不喜欢穿很厚的衣服的,因此一直没有买类似的衣服),我爸说买什么衣服,到那边下了飞机再买,不是更舒坦。
我妈反驳,下了飞机没来得及买衣服就冻死了呢?
买了一件羽绒服,店员说里面套一件衬衫试看看,然后随手拿了一件来。
试完后我觉得衬衫也挺不错的,于是一并买了。
我去收银台付款,我妈和店员聊了起来,店员有个女儿,比我小两岁,在某地读大学。
聊着她就掏出手机翻出照片来,我妈点头夸赞:你女儿长得真漂亮。
店员说:你儿子长得也很帅啊。
我打断他们:我是来买衣服的。
再聊下去估计要挑黄道吉日了。
等子郁做完实验,带我们去中街逛了一逛,但是彻夜未眠的困倦让我只想回去睡觉。
春霞在我的印象中是个脾气很差的女孩,因为我所知道的就是子郁被无止境地欺压。
但初见她之后,觉得她倒颇像个女主人,给我们安排好行程,决定晚上吃哪家餐厅,然后一路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四周的景物。
当天春霞硬是要拖我们去他们的食堂吃一餐饭,要我们体验一下他们的艰苦生活,每一道菜都带着东北味儿。
吃完后我和九天一致叫好,春霞气得直喘气。
每个人都在不厌其烦地尝试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像前些天看到的一句很粗俗但又十分在理的话,每一个你得不到的女神背后,都有一个上她上到想吐的男人。
我鄙夷地翻过这句话,但却不得不点头赞同。
行程由春霞全权负责,而原本的东道主子郁就只顾着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打代码,虽然有些不负责任,但看起来也还算和谐。
第二天跑去滑了雪,很早就起,然后在车上拿口罩当眼罩沉沉地睡去。
车子急刹,我被惊醒,突然剧烈地想念沈姑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至此我才意识到我已经离了原本的世界很远。
先前两次,都是和沈姑娘一起,到点后不管是疲倦还是兴奋,都是感觉和自己爱的人逃离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没有一切的束缚,可以任意妄为。
所以我们应该远行,更要说走就走毫无顾忌。
这一趟旅程显得更加随性,更加妄为,可我却全然没有曾经那种置身世外的畅然。
滑雪回来路上,我拍了一张地铁站的照片,发到一个沈姑娘在做的公众号上。
我写:就算走得很远,连世界都全然不同,但还是会很想念,那个陪我走过很多地方的女孩。
言外之意,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即便我为了散心跑到了从未到过的北方,即便寒风可以凛冽到一吹就冻住你的眉梢。
我逃不开。
我以后还会走很多的地方,旅游散心也好,或者是搜集素材也好,又或者因公出差也好。
世界各地,我想我真的会走遍它。
可或许吧,不管走到多远,我都会想到这个女孩,在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陪我天南地北,走马观花。
分手的时候沈姑娘问过我,我到底喜欢她什么。
我现在可以给出答案了。
我喜欢,是和你在一起时,我可以忽略外界一切事物。
我喜欢,是你带给我,那种谁也捆绑不来的自由。
我喜欢,是因为你和我截然不同,喜欢你身上那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味道。
沈姑娘改变了我的世界吧,我开始远离陈旧的自己,变做全新的我。
六点多发过去的。
沈姑娘十点半回我:玩得开心呀。
我疲惫地扔下手机,躺在酒店的沙发上,无奈地笑着。
老姐跑来说:你那个排版出了点问题,先前给我的文字太多了,换一段。
我说那就用这段吧。
不管走到哪,我会想念那个陪我走过很多地方的女孩,想念那种全世界唯我独尊的恣意。
之后在酒店睡了一整天,中途去陪春霞上了一节课,就当跑了千余公里,来这里上课。
我喜欢这样的旅行,累了就躺一天,休息完了就继续找地方玩,不需要赶时间,也不用怕错过。
毕竟旅行是为了让自己跳脱放纵,若是太有目的性,就会丧失旅行原本的意义。
由于春霞嚷嚷着要吃浙江菜,我们就换了一个带厨房的房间,只要一百零些一晚,而且小的可怜。
上完课后我和九天被春霞拉去买菜,子郁继续鼓捣他的代码。
我看着春霞旁若无人地奔跑着在各个摊位问价买菜,筹谋着晚上需要的哪些原料和配料,她一路小跑,动作匆忙。
我不由觉得,一个姑娘可以脾气差些,毕竟父母把她养得这么大,既然她选择了你,你就该容忍她的脾气。
但若她能这样为生活旁若无人地奔波,那么她就是个好姑娘。
我说春霞,你千万不要和子郁分手,不然下次来,就没人带我们玩了。
春霞说放心吧,不会的。
这句承诺算是真的吧,可若最后要走,这样的承诺,可还能拿出来当作筹码呢?
还记得曾经和沈姑娘做过这样一个约定,她说我们的感情按期来算,第一期就签到毕业吧。
我问她,是你毕业还是我毕业。
她说:我。
我说好啊,那等你毕业了,我们再决定是谈下去还是分手。
等签下一期的时候,再决定期限。
我们点头说好,沈姑娘截了图,存了下来。
后来那张截图和所有记忆一样,在情侣软件解绑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一串数据,一个约定,一场盛世之梦。
之后春霞洗菜,子郁上完课匆忙跑来烧菜,我和九天瘫在床上沙发上打着七点钟开启的游戏任务。
厨房里不断传来他们互相的嫌弃和打闹,我起身给他们拍了张照片。
九天说,可以留着,以后分手的时候撕逼用。
突然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原因是子郁烧菜的时候把春霞要用来做汤的肉全用完了。
春霞甩了锅子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说:我不做了。
子郁愣在原地看看我们,我和九天捧着肚子笑着。
子郁说:我做菜也错了吗。
九天连说喂这话你可不能说。
春霞狠地瞪了子郁一眼。
子郁上去抱住春霞,大呼我错了。
春霞说你去把烧到芹菜里的肉给我挑出来,我要做汤。
子郁只能灰溜溜地把芹菜里的肉丝一条一条地夹出来,放到碗里,一边夹一边问:够了吗?
春霞在我和九天的劝阻下平复了怒火,起身做汤。
原本要用的榨菜发现买成了辣菜,起锅的时候火光冲天差点把厨房给烧了,最后一锅番茄蛋汤,做得浑浊不堪,不忍直视。
我们在一百块一晚的破旧房间里,在远离家乡一千八百里的异乡四人举杯,高呼万岁,我们在沈阳吃到了不带东北味儿的浙江菜。
有时候平凡的生活,烦恼来得很简单,快乐也来得很简单。
像要用的肉被切完了,像买的榨菜却买错了,像吃完后不愿洗碗,像最后终要告别。
生活悲喜,嬉闹之后怅然,宛若梦境。
我把书名异译成了《TheDream》,曾经的女孩和后来的孤单,远行还是安定,向左或是向右,一面是掌心,一面是手背,这一切都像一场梦,想来迷幻却又真实,愿我愿你,愿所有人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不再难过、悲伤。
我和九天盛着汤,纷纷说味道不错。
子郁把最后一个可乐鸡翅夹给春霞,然后拿起盘子要喝剩下的卤。
春霞大叫:你宁可喝剩下的卤,也不愿喝我的汤。
子郁说我烧可乐鸡翅,就是为了这里面的卤啊,肉都给你吃了,我喝汤都不行吗?
春霞说不行,你把那一锅汤给我喝完。
我笑出了眼泪。
春霞和子郁一路的打闹,都寻得到沈姑娘的影子。
有时我会脱口而出地说诶沈姑娘也这样。
讲完后反应过来沈姑娘早已经不是沈姑娘了。
春霞总是问我关于沈姑娘的事,然后那她自己同沈姑娘比较。
我嘲笑道,沈姑娘哪哪都比你好。
春霞不服气,叫子郁评理,子郁挠挠头,两边都不敢得罪。
九天说这里的奶很好,于是我们去超市买了两瓶酸奶。
三块钱,能买到这里八块钱的酸奶。
我说重庆也的酸奶也很好喝,两块五一盒就够了,临走时候我买了四盒,我想以后再也喝不到那样的酸奶了。
因为我再也不想去重庆了。
“酸奶喝不到了,沈姑娘也没了。”
我笑着说。
九天说为什么你失恋,我比你更难过。
我说你有毛病。
他说你写的这些,我感同身受。
那天晚上我们在酒店聊了很久,拆了一包烟,买了打火机,却谁也没有抽。
我说我挺后悔的,在一起的时候没能对沈姑娘再好一点,那些说过要做,却未完成之事,再没机会做了。
九天说桃酥让我懂了很多东西,让我懂了该怎么谈恋爱。
他说我终于想通了。
我说恭喜啊。
然后我和九天剪了一个头发,子郁买单。
理发师操着一口东北音,我不戴眼镜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说你随便剪吧,你开心就好。
次日下午的飞机。
中午退房。
早上醒来,子郁发来消息说,起来打雪仗了。
我拉开窗帘,从三十七楼的落地窗看下去,屋里只用穿一件衣服,我穿着短裤,窗外是一片雪白漫无边际。
来了这么些天,阳光明媚了一路,偏偏在离开的时候大雪纷飞。
北方的冬阳挂得很高,而且很刺眼,让人不戴墨镜都不敢出门,可是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我说这么精彩的旅途,往后再没有你可以与我一起分享,那就把它送给全世界吧。
我和九天走在北方的雪上面,一路发出沙沙的声响,果然和南方的雪是不一样的。
来往的行人,只有我撑着伞。
坐上有轨电车,开始赶往机场。
我说春霞,永别了。
如果你嫁给子郁,那么婚礼上,我们再见。
像人生一样。
来时下着小雨,往后一路艳阳,偶尔刮起一阵冰冷的风。
到最后离去,大雪纷飞。
我从远方赶来,你说不见,没关系,我是来看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