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个歪嘴警察打累了,扭身走了。我娘抱着我趴在地上,很久没有起来,她的嘴角里的血滴下来,滴在我的脸颊上。天已经很黑了,我爹才找到我们。听了我娘的话,我爹脸色青紫只说了一句话,咱们回家。我爹把我和我娘送到我们临时住的地下通道里就转身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我爹腿受了伤,一瘸一拐的。衣袖上全是血。我娘吓坏了,问发生了什么事?我爹说,我去找那个歪嘴警察了。我从背后捅了他一刀。也许他会死,也没不会死。这里不是我们呆的地方,咱们快走吧。
就这样,我爹和我娘带着我连夜离开了北京,后来我们去了保定、天津、石家庄。那段时间,我爹害怕坏了,时时处处都以为有警察要来抓他,可是最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我爹猜想,那个歪嘴巴警察可能实际上根本就不是真警察,他是一个冒牌货,专门欺负不了解北京的外地人。于是他就不再担心被抓了。再后来,我爹我娘就开始在火车上做了小偷。我娘掩护,我爹偷东西。在我的记忆里,从我生下来开始,就随着我爹我娘四海漂流。最北到过哈尔滨,最南到过珠海,最东到过山东蓬莱,最西到过拉萨。那是一段我记忆里最快乐的时光,每天可以坐火车,今天在郑州,睡一觉醒来就到长沙了。我爹我娘带着我出了火车站,会给我买许多好吃的。当时我小,不知道我爹我娘做小偷的危险性,更不知道为他们提心吊胆。
我爹娘出事的地方在河北石家庄。那天晚上,我们走出火车站已是深夜一点多了。在广场一角,我爹娘被突然涌出来的三个黑大汉蒙住嘴拉上就走。我跟在后面哭喊着就追。一记重拳砸在我的脑袋上,我眼前一黑,就载倒了。等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黑暗的垃圾筒旁边。在不远处,那三个家伙正围着我的爹娘,他们好像在逼着我爹娘,向他们索要宝贝,我可怜的爹娘哪来的宝贝呢?如果有宝贝他们也不会四处流浪当小偷。后来,一个家伙突然掏出了锃亮的匕首,一刀捅进我娘的肚子里,我爹扑上去刚要动手,背后一个家伙又掏出匕首扎进了他的后腰。我眼看着我爹我娘倒在血泊里。
一个家伙狠狠地骂:为了发财,丢了小命,***你们也不值。
第三个家伙突然发火了:混蛋,他们死了,宝藏也从此找不到了!
这一回我听得很清楚,原来他们在逼着我爹娘要宝藏。这时候有一个家伙向我走来,我立即闭上眼睛装死。那个家伙走过来二话不说抬起脚,用带着钢板的脚后跟踹我的脑袋,我当即就晕过去。等我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我还躺在垃圾筒旁边,身边又扔了不少垃圾。我爬起来去找我的爹娘,他们已经不见了,我只看到地上有两大摊紫黑色的血。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和我失踪了的爹娘。有钱人有权人的命是命,穷人的命就不是命。我的爹娘就像两只野狗一下消失了,根本没有任何人关注。他们就像融化到空气中,又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没有了爹娘,在这个世界上我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我在石家庄的火车站广场上流浪,希望能碰到我的爹娘。渴了,就到车站洗手间里用人家扔掉的矿泉水瓶去接自来水喝;饿了,就去大排裆吃人家吃剩下的饭菜。不知有多少次,我被大排裆的伙计像撵野狗一样赶出来。有时候饿急了,我就去偷临街饭铺的馒头包子。被老板或伙计发现,一棍子就抡过来,如果打上,我当即就得晕倒。幸亏我机灵,从来没有被打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