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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问心路定那归处(二合一)

问心路好似没有尽头,也似乎不存在时间观念,谢天赐恍如千万年已逝,初始还能默数台阶,到了最后却没了余力。

短短三千台阶连出两大幻境,其中恶战连连,危机四伏,即便他拼尽全力,在幻境破碎之后,仍已是油尽灯枯,全身上下疼痛难忍。

幻境中受伤会带出外间,他在和络腮胡交手之后便有了明悟,因此他格外小心,但幻境中强敌悍匪无数,此刻左臂毫无知觉,双眼不能视物已是他极力争取的最小代价。

幻境过后,他原地稍作休整,待恢复些体力后,拖着残缺的身子继续前行,他双眼被蒙蔽,瞧不见身前情景,便用唯一的右手杵剑探寻着蹒跚而行。

一时之间,黑哥探路发出的“叮叮”声,周遭山谷依依回应,连成一片,响彻问心路,他那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透出的坚强信念却难以磨灭。

当他再行得百多步,便迎来了真正的难关,一步踩出,便如肩扛巨山,他佝偻的身子彻底的被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有黑哥仍然竖立身前,那剑柄上握着的手颤抖不已,显然他仍在极力坚持。

谢天赐未修内力,他能倚仗的唯有《形意决》,这《形意决》得授剑仙,并非剑诀,却是一部顶级的练体法门,他时刻操练,不曾懈怠,如今算是小有所成,小成之后的《形意决》使得他身怀巨力,对身体的控制力变得极为精细,而这些屡屡让他化险为夷,斩杀强敌。

《形意决》出自剑仙,自有不凡之处,便是那独特的“血气”,“血气”和内力极为相似,却不像内力那般有固定的运行轨迹,“血气”随心而发,随意而走,聚全身血肉之气一瞬而发,不可持续,当日他击杀万青云之时,便是用“血气”击散了其体内的内力,是一种很玄妙的力量。

“血气”存身,他便持续力极强,“血气”瞬发,便是决定胜局的杀招,这些时日,他无往而不利。

便在此刻,他聚起所剩无几的“血气”,将肩上的重压击散一丝,咬牙一点点的站起,当站直之时,已是满身浴血。

在万里高空,云层之上却有三人,其中一人是位老者,方脸大眼,皮肤黝黑,满头长发却皆是雪白,另一人正值中年,鼻梁高挺,细目长眉,长的相貌堂堂,剩下的那人却是丢下谢天赐四人的孙然渺孙老道。

三人盘坐于白云,视线停留在中间的一面古朴小镜上,见着此景,均是神色震惊,那老者动容道:

“此子毅力绝佳,不仅连破问心三境,便是三千本心道也能凭借凡胎肉体走上一步,甚是难得,我无极剑宗拥有此等人才,可喜可贺,柳随风前辈的衣钵总算有人能够继承,我心甚慰”

无极剑宗的问心三境在整个秀海州修真界都鼎鼎有名,对检测弟子资质比起浩气宗的“黑龙石”、天秀宗的“无息土”均要精准的多,问心三境,一境看心志,二境观和天地灵气的亲密度,三境论的却是神识强度。

破一镜,说明此人心志远超常人,便可传法修仙,破两境者便是大才,至少也是筑基有望,至于破三境,那是真正的奇才,在修仙这条不归路上,注定了比他人走的远,走的轻松。

谢天赐三境全破,老者心下震动,喜意难平,也是理所应当。

老者快慰不已,心想:

“当年柳随风前辈一人独战群雄,在星空战场里将其他异族杀了个胆战心惊,壮我人族声势百年,今日得此奇才,又是一个柳随风也大有可能,我无极剑宗崛起有望啊”

中年人却面色肃然,听见老者所言,将视线从小镜上收回,沉思片刻,这才对着老者说道:

“掌门师兄,这位少年能破三界,却是他那把巨剑的缘故,我因修炼《破气决》之故,对气息极为敏感,那把剑杀气之浓郁实乃我生平仅见,问心三境每一次成型之际,总会被那把剑影响,最后扭曲变形,怕已然失了检测资质的作用,但此子心志上佳,即便资质一般,也是可造之材”

老者闻言一愣,他明知中年人若无把握绝不会乱言,但心底仍有期望,便运指轻弹,将一粒水滴弹出,待水滴重新归于指尖后,老者面色难堪,心头失落之意难掩,他点点头,有些郁郁的说道:

“看来刘师弟《破气决》大有进步,果如你所说,那把巨剑之上的杀气浓郁至极,既然如此,不看也罢,柳州来子试炼便就此结束”

刘姓中年便是孙然渺的师兄刘清贵,当孙然渺开启问心三境之时,他便第一时间赶来此地,希望张元子掌门看在自己的面上,能饶过师弟一回。

此刻见张元子神情,晓他已是心有怒意,怕其一怒之下,将这四位少年丢入问心峰,不管不问,让他们自生自灭,那可真是他无心之过了,故开口说道:

“掌门师兄,这四位少年虽然除了那位胖者过了二境,但都是些心志极佳之辈,值的宗门稍加培养”

张元子在刚才以“探云手”查过那持剑少年的资质,虽然不太精准,但也能看出个四层,劣等资质却是肯定无疑了,他心里失望透顶,正如刘清贵所想,他打算将这几人丢入问心峰,不在过问。

此刻经由刘清贵道明,这才回过神来,他面色稍缓,稍作沉吟,便有了决定:

“这四人中其中三位便交由问心峰乾院院首何乘风何师侄教导,领三代弟子福禄,至于剩下的那位大才,便给予问心峰座首“轻语仙子”许倩许师妹作亲传弟子,便受一代弟子的资源吧,各位可有异议?”

张元子说完便抬头扫视一圈,原本空无一物的高空在他话落之时,却依次出现“可”“尊掌门法谕”等由不同颜色灵气组成的大字,“可”乃是无极剑宗筑基期以上的弟子所答,那“尊掌门法谕”却是何乘风和许倩所书。

张元子见众人尽皆同意,微微颔首,随后将改善问心三境的任务交予刘清贵,他盘坐的身形便化作了一道透明的水影,待水影消散后,已然了无痕迹,至始至终都未曾看孙然渺一眼。

问心三境所耗财力颇巨,此次孙然渺不顾他人反对,强行开启问心三境,已然是罪过不小,若真如他所说有奇才出现,便也罢了,眼下却是如此结果,张元子没有多加责备,已然是对他格外开恩。

刘清贵看着眼前一幕,大为赞叹:“掌门师兄的《玄元葵水一气》已然到了第七层来去如影,一念万里的境界,由此观之,只怕迈入金丹也是不日可期啊”。

孙然渺眼中的得色早已消失,谢天赐四人乃是他亲手所点,来路之上对几人察言观色,印象极佳,尤其是那谢天赐,他一眼便能看出此子乃是天生的修剑苗子,没想到一波三折,最后却只得了个三等弟子待遇,落到了何乘风那偏执狂手上。

无极剑宗门下弟子共有四等,三等最次,特等最佳,这等级直接关联修仙的资源,且相差极大,一等弟子每年修仙的资源是三等最次十倍有余,他最为看好谢天赐,为了他,甚至强行开启问心三境,现在却是个最次等待遇,他心中极为气愤。

此刻见师兄刘清贵对于掌门张元子《玄元葵水一气》大为赞叹,心中更是不舒坦,便开口接道:

“确实玄妙,师兄即便将《破气决》练到极致,也休想看破掌门师伯的踪迹,再加上你那《流火若星》剑诀被克制,我估计你在掌门师伯手上走不过十招,以师弟之见,师兄还是弃了自己的功法,转修《玄元葵水一气》才是正道啊”

他和刘清贵关系极为深厚,此刻心中不爽,也不藏着捏着,哔哩吧啦便是一顿冷嘲热讽。

刘清贵在无极剑宗乃是破剑峰的座首,权力极大,兼之乃是百年内最有可能入金丹境的人选,在整个修仙界都赫赫有名,其《流火若星》剑诀乃其自创,配合《破气决》战力之强金丹之下少有对手,若真论起战力,张元子筑基大圆满的修为也不敢夸下海口,言稳胜自己的这位天才师弟,孙然渺这句话,明显是胡乱言语,只图发泄。

刘清贵哪能不晓得自己这位师弟对自己大为不满,听见他讽刺自己,唯有苦笑,连连对其作揖,道:

“我说师弟啊,有你这么损自己师兄的么,你也晓得师兄的性子,再说我这也是为他们四人着想,这么些年各宗门从柳州收来的弟子大多均在第一次星空战场中丧命,你道为何?归根究底便是他们所习功法均是门中选定,这些功法只重杀伐,殊不知龙有九子,各有所长,并非人人都像柳随风那般极擅斗法,柳州又无灵气,这些从柳州过来的少年便少了天然的胎教,底子薄,功法又不合适,想在短短三年之内获得纵横星空战场的战力无疑痴人说梦”

说道这,刘清贵叹口气,脸上满是悲痛,当年他自己第一个弟子王群便来自柳州,那个孩子资质不错,且善良乐观,极惹他疼爱。

王群修炼《雷霄洞玄剑诀》进境缓慢,却在阵法一道上天资极佳,他也成求过掌门为王群更换一部功法,然正逢柳随风影响最重之时,最终无果。

他一怒之下冒着叛门的风险,偷出了一部《天元解禁阵法秘录》交予王群,无奈宗门对柳州来人期望太高,月余小考,半年大考,王群为了应付宗门的考核,甚少有闲暇修炼《天元解禁阵法秘录》。

直到三年后进入星空战场之时,仍然还未曾将《天元解禁阵法秘录》所载阵法学完,临走之际自知无法幸免,便在无极剑宗所有人之前,将偷书的罪名揽到了他自己头上。

全宗上下大为震怒,将赐给他的“命傀”收回以作严惩,那“命傀”极为珍贵,功效也是逆天,有替人受死之效,即便无极剑宗上下,也仅有十只。

少了“命傀”,王群在星空战场里便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当日他不愿亲手送弟子赴死,便没去送行,事后得知,已是大为心痛,泪流满面。

这些秘辛孙然渺自是不知,刘清贵这些年一直悔愧参半,如今遇到王群的同乡,心中自然便多了些回护之意,谢天赐连破三境为巨剑杀气之故不假,但此子能握住那把杀气犹如实质的巨剑,又岂能是凡胎?

至于另外三人,他也用了些小手段遮掩,但那肥胖青年资质实在太好,张元子在前,他也不敢太过放肆,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领了一等弟子的封号。

如此煞费苦心,只是希望这四人能够自择功法,不走王群的老路,在三年后的星空战场中能留的性命而已。

在孙然渺心中,谢天赐几人哪比得上师兄来的重要,即便心有芥蒂,也只是情绪使然而已,此刻见师兄面色凄然,知他又忆起了王群,心中的那点不快顿时便散了个干净,连忙柔声安慰,他也老大不小了,却因未曾真心安慰过旁人,还照着安慰小孩子那套来哄骗刘清贵,极为滑稽可笑。

刘清贵见他脸上笑容诡异,声音绵软无力,那双大手还准备在他头上揉搓一番,因触景生情的悲意再也无法持续,连忙侧身躲开他的大手,说道:

“打住,我只是稍感难过罢了,你还是先将这四人送去何师弟和许师妹那里,你我在此耽搁如此之久,那踏上三千本心道的少年可是危在旦夕”

孙然渺听他提起谢天赐,这才脸色大变,急忙架起葫芦朝着谢天赐所在的三千本心道飞去。

三千本心道才是真正的问心路,乃是练气期弟子寻求突破的专用场所,但必须身具法力才能顶住其上的重压。

谢天赐毫无法力护身,即便靠着心头信念,走上那么三两阶,到无力可依,无念可撑之际,若无旁人救助,便是重压袭身,七窍流血而亡的结局。

当孙然渺见到三千问心道上浑身鲜血,双眼无神的谢天赐之时,心里“咯噔”一下,大呼不妙,在离他百丈之时,扯落葫芦颈部悬挂的长剑,随手一扔,下一瞬长剑便出现在谢天赐头顶,横斩而过,将压在他身上的重压击碎,却是使出了犹如“剑瞬”神通的那招剑法。

谢天赐身上重压一去,一直苦苦坚持的信念便随之消散,他整个身子仰天便倒,转眼间被已然赶到他头顶的孙然渺隔空一抄,再次出现时,便到了葫芦之上。

孙然渺俯身把脉,片刻之后才面色稍缓,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五脏六腑只是略微移位,伴有少许破裂,都是些皮外伤”。

随后掏出一个小瓶,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白色丹丸塞入谢天赐口中,见其面色开始好转,这才对着问心道打出一式法决。

问心道随他法决一落,便放出赤芒,下一刻便依次将王金金、胡屠以及杨涛喷了出来,孙然渺大手成爪状,朝着三人一拢,半空中便有三丈大小的红色龙爪突现,瞬间将三人握于爪心,丢在了孙然渺脚下的葫芦上,而这三人却早已昏迷了过去。

孙然渺手势一起,脚下葫芦便载着几人急速拔高,在一道透明的屏障之前稍停,之后遁入屏障之内,再几个挪移,便消失不见。

借着屏障重新闭合之际,还能瞧见内里亭台楼阁,人影错错。

原来外间的九座山峰乃是幻境,内里才是真正的无极剑宗宗门所在,难怪谢天赐之前还在疑惑,宗门道场怎会无人看守,却是身在幻阵不知之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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