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玉质清脆的一声,连同着锦袍一同落地的是,一块玉质上乘的九龙黄玉佩。
内寝,罗帐散下来,地上萎落一地的衣衫,两双鞋子歪在一旁。
几不可闻的几声嘤咛,渐渐隐没在夜色寒凉中。
这一夜,萧子隽没有回去。
夜色凉如水,泄了一地的月华。
玉函阁楼台上,项承晔饮了些许的酒,此时立在那楼台怅望很久,目光瞥向那听雨阁,那里早已熄灭了灯安歇了。
侍奉的奴婢都远远立着,只有柯昭几次出来,劝主子安歇。
“主上,更深露重,您要保重身体,早些安歇为好啊。”
但见主子一言不发伫立,柯昭便没了招,只得退后守着。
良久,项承晔传来话,“朕命令你,回去歇着。”柯昭退下,临了只有他一人立在那。
项承晔负手立在那很久,久到双腿木然无觉,久到东方泛白。
二日,宁轻轻蓦地醒来,才惊觉自己光溜溜的躺在被子里,身旁躺着,躺着另一人。
她一骨碌坐起来,昨夜的事,她恍恍惚惚记不清楚了。
满地满榻凌乱的衣衫,萧子隽仍在睡着。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恍然明白了昨夜发生的事,原来一切不是梦境。果然是醉酒铸成大错。
她连忙寻了内里的衣衫勉强给自己穿上,然后又光着脚丫下了榻,勉强穿了外衫和鞋子,跑了出去。
宁轻轻低着头,半遮着脸走了出来,外头的婢女正在窃窃私语,见是她忙假装看不见的在干活。
“郡主,您……您起来了?”
她脸红尴尬,只低着头道,“呃,起来了,起来了。”
搁在往常,她总是在榻上,婢女进去侍奉郡主更衣、洗刷、梳头,如今她自己披散着头发出了内寝。
***愉,萧子隽醒来时天已大亮,恍然发觉她已不在身边了,心里略惊了一下,待听见外头安静得很,他便放下了心。思及昨夜的事,他心里又美滋滋的。
穿戴整齐后,他走了出来,“郡主去了哪里?”
“回,回主上。郡主正在,在沐浴。”
大早上起来洗澡?
他眉头微蹙,记起昨夜之事,倒也没再询问,只淡淡道:“一会儿郡主出来,你和她说我先回去,稍后再来看她。”
婢女应了,然后恭敬的送了主子走出了听雨阁。
门口,萧子隽整了整衣领,不经意地抬首,红霞璀璨,金色的光忙透过微厚的阴云,整个玉痕山庄沉浸在霞光的宁静瑰丽中。
不远处五层楼高的玉函阁,金光挥洒在琉璃瓦上折射出粼粼光芒。
他再次回首看了一眼听雨阁,嘴角一抹会心笑意,脚下轻快阔步而去。
宁轻轻估摸着他离去后才从浴桶里出来,穿好了衣裳走出去,见大家各自找事在做,问道,“他走了没?”得到肯定的答案,心里的一颗石头略略放下。
如若他在这儿,她倒一时不知道和他怎么相处了。
至饭时,萧子隽前来,宁轻轻只吩咐婢女为他加双碗筷,婢女道,“已经备好了。”
待见满桌子丰盛的菜,才明白这萧子隽早已经打算来用午膳。
二人吃得很安静,宁轻轻低着头扒拉着饭,一桌子菜肴并未引起她的兴趣,萧子隽时不时给她夹菜。
气氛比较沉闷。
少顷,萧子隽挥退了身旁侍奉的婢女,这才停了筷子,看向宁轻轻道,“我若不给你夹菜,你是不是准备干吃这一碗饭?”
“我觉得这白饭很好吃。”说着又在那扒拉饭,才恍然发觉手里抱着的只剩空碗,她尴尬地放下碗筷,道,“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温和淡淡的话传来,“陪朕一会儿,好吗?”手已经被他握住。
她的脸微红,不说话,也不抽手,只目光怔忪看向别处。
他咳嗽了两声,缓和了氛围,“昨夜……让我想起旧时的王府。”
他望着她嫣然绯红的脸,恍然间想起了从前她闺房中美好的模样。
“晋王府一切如旧,每次我迈入栖霞阁,总有些恍惚,仿佛你还坐在那儿,对镜梳红妆。你离去的半年里,白天朕强撑着理政,最害怕半夜醒来想你,那样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朕坐在皇位上,第一次觉得没有你在身边,拥有了天下,也索然无味。”
他的语气中有些淡淡的伤感,看向她却面带笑意。
自从与宁轻轻重逢,他常常情不自已却只能压抑着,他心里无时无刻不期盼着早日破镜重圆。昨夜醉酒二人顺理成章在一起,他虽多少有些愧疚,心里却喜欢得很。
轻轻挠了挠头,有些惭愧,因为他说的这些自己无法感同身受。
萧子隽看着她的眼睛道:“轻轻,我们本就是夫妻,从此之后我们就在一处吧。”
轻轻以为听错了,眉头拧成一簇,愕然望着他。
“和夫妻一样,在一处好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轻轻的脸变了几变,脸上堆着的笑真假难辨,“可以啊。”她语气故作轻松,“不过呢,这要我嫁给你才行。至于,我什么时候嫁给你嘛……”
吃完饭后,马匹备好了,萧子隽要带轻轻出了山庄骑马狩猎去。
轻轻换了胡服骑装,因她不常骑马,萧子隽近前为她整了整骑马装备,还从婢女手上接过披风为她披上,又细语嘱咐了一番。
主上待郡主的关爱,让身旁的人都艳羡不已。连林越也不得不佩服皇帝这是吃药了吧。
萧子隽先上去试试轻轻的马匹,刚要对她说话,却见轻轻的目光看向别处。
远处的玉阶上,正走来一人,看那一袭白衣的身影便知道是项承晔。
他面色不好,立时道:“轻轻,上马吧。”
轻轻这才回过神,一面看着师父走来,她有心打个招呼,一面又朝萧子隽犹豫的伸了手去。
萧子隽稍作用力,宁轻轻便被他拉上了马。
轻轻被他拢在身前,恍然才觉出什么,“喂,不是说好各骑一匹马?”
萧子隽冷着脸,“朕改主意了。”说罢一手将宁轻轻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握紧了马辔,双腿一夹马肚,“叱——”的一声,骏马已经奔向了山庄外。
马上的轻轻忍不住回首看师父,奈何被萧子隽的宽阔身躯遮挡,一丝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