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头一看,萧子隽已经抄写了不少纸张,此时拿起一旁的书在看。
她在想,要想法子让萧子隽见到李云楚——
须臾,她时不时传出些咳嗽,空气似乎有些呛人。春晚便端过来一杯茶递给她,“夫人润润喉咙吧。”递上水后,又开了窗子。
萧子隽终于啪地将书撂了,“让李福全过来——”
李福全走进来,见王爷的模样知道不好。
“这木炭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内务司的王公公说,每年各宫的例炭都是一定的,今年的格外紧俏,因为冬狩盛会要来了,便要提前储存得多些。而我们这修文阁素来没有例炭——”
因为晋王鲜少在此留宿,这几日却****居于此,这正好赶上入冬取暖,这多出来的开销内务司没多要修文阁出,只是这炭却不是上好的无烟炭。
李福全还要说,只听得王爷伸手给制止了,“现下就去给本王重新生了一炉好炭,越快越好。”
语气不疾不徐,却让人不可违背。
“奴才遵命,这就去办!”
晋王鲜少为这些芝麻大的生活琐事生气,此时面色铁青得很。
宁轻轻见李福全走了,便上前道,“王爷切莫生气,这炭虽然不是上好,却也能将就着用,是我近来有些嗓子不舒服罢了。李福全此去若是能顺当拿到炭更好,若是拿不到王爷也不要再寻他难处了。”
“如今冬狩要来,自然要储备好炭备着,我们新住进来,宫里头各处未必顾得过来,还是能将就就将就。”
萧子隽微微眯起了眼,偏过头看过来,似乎这样小心谨慎的轻轻让他觉得意外。
在轻轻以为他会答应的时候,晋王沉沉一句道:“本王一人可以将就,但与你在一起就将就不得。”
北地风雪之日很多,沙场之上,寒冰铁甲冻住的时候常有,没有炭炉也过来了,唯独这里不行。
这是修文阁,他晋王在宫中的住处,轻轻身体素来弱,却又不得不住在宫中每日抄写经文。他可以受得住,轻轻的身体不行。
宁轻轻见状便道:“王爷,那不如我们去淑华宫给淑妃娘娘请安,顺便暖和一下。”
*
“儿臣给母妃请安——”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
贵妃榻的淑妃怀里抱着一只猫,神态慵懒,“起来吧,这么晚了,还过来请安,也算有心了。”
轻轻起身瞧去,果然今夜李云溪和李云楚都在。
淑妃与晋王说了些话,须臾便让邀了轻轻、云溪她们陪自己一起下棋,唯独让那李云楚斟茶。
晋王接过茶水,缓缓抬首看了云楚一眼,并未言语,似乎觉出没什么意思,不多久萧子隽便悄然走了出去。
那李云楚看了淑妃她们在下棋,自然不会错过淑妃特意布下的机会,便也随着走了出来。
夜色寒凉,风飕飕刮进来,长廊的灯笼被吹得呼呼作响。
月华如水,满地清辉如霜,人影清斜。
萧子隽独自走在月影下,紧了紧外头的大氅,想着冬狩的事情,忽而前面出现一人,浅衣白裙,犹如月下仙子,盈盈走来。
他看明白了,是李云楚,今夜如此冷,她却没着披肩或者斗篷出来。
“表兄,你在想什么?”声音温婉清润如初。
“原来是云楚。这么冷,你赶紧回去吧。”
“没事的,我和表兄一样,想出来透透气而已。”
她跟了过来,与他并肩走着,忽而仰头看星空,感叹道:“除了这片天,一切都变了。一别七年。七年前,这个园子那边有座小亭子,不知表兄可还记得?”
萧子隽便住了脚,这个园子七年前,的确有个亭子。
“的确是有个亭子。”
云楚变笑了,“难得表兄还记得。那时候表兄与云楚在亭子里看星星,正是秋夜,桂花满园香,只是蚊子太多。我还记得表兄为我拍死了几只蚊子。”
明明是很温馨的回忆,只是如今再次被云楚说出来,萧子隽却觉得变了味道。
眼前的李云楚虽然依旧美丽,却不再是过去的楚楚。
也许,楚楚已经埋在了心底,又或者楚楚已经被另一个人取代了。
他希望此时站在自己身旁的是轻轻。
李云楚打了个喷嚏,双手抱住肩膀,冻得瑟瑟发抖。
萧子隽侧头看过来,终于解下大氅递给了她,“穿上吧,你穿得有些单薄。”
不远处,刚刚走出来的宁轻轻恰是看到了这一幕,她扶住廊柱的手不由地滑落下来。
也许,自己今夜不该提议来淑华宫,更为料到淑妃会故意分开自己与萧子隽,却给他们独处机会。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若萧子隽真还念着与李云楚的旧情,岂是自己可以阻拦的?
一番自我安慰,她的心还是难过不已。萧子隽,你可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
“我对她如今不过是怜悯而已。”
“你若不喜欢,我便不见她如何?”
萧瑜,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还是与她见面。
拳头缓缓攥紧,指甲扣入手心的肉里,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宁轻轻你不能再退让了!
……
这边的萧子隽丝毫不察轻轻在后面。
李云楚裹了裹大氅,心里顿时暖和了许多,再次看向萧子隽的眼神充满了笑意。
“表兄近来公务可是顺畅?”
“还行。”萧子隽顿了脚步,问她,“你如何?”
“因父母年事已高惦念我,云楚便来短暂住些日子,冬狩之后也许就回去了。”她说完这话,便刻意打量萧子隽的表情,似乎希望看出些遗憾,更或者他能挽留。
“不管如何,李大人迁了京官后,与你离得反倒比先前近了,你可以常入京住些日子。”
“我可以吗?”她反问道。
萧子隽觉出她的弦外之音,便道,“寒气越发重了,你还是回去吧。”
李云楚叹息一声,“表兄可还记得那首诗词?”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萧子隽淡笑一句,“可惜寒风凛冽,并不应景。”
眼下已经快冬至了。
“不关时令的事,只是表哥不记得了。”她口气有些伤感落寞。
“若不关时令,同是夜色,本王倒记起另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