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咳了咳,林越便也闭了嘴,只听高铭道,“王爷,那温有峤案子的结果,王爷可已有打算?是准备大事化小,还是弄成大案?”
若成大案,此案必会是惊动北齐的大案,到时候王爷功劳又记一笔。
只是这个案子因为牵涉的人多,更因为温有峤的真实身份弄不明白,所以王爷顾虑的很多。还一个原因,里头牵涉宁姑娘。毕竟宁姑娘与云雀山庄关系很密切,若深挖下去,只怕宁姑娘也会被累及其中。
萧子隽不言语,只是负手走入这边的亭子,坐了下来。
石桌上有一盘棋局,他随意挪动了一个黑子,缓缓道:“功劳虽人人抢,多了反倒累心。云雀山庄的案子要化小,就归到邻国案内。”
“温有峤不能死,不过,本王要等一个时机。”
黑子落定,他黑沉沉的眸色一凝:“用他,卖项承晔一个人情。”
高铭恍然大悟,王爷设了一个好局,可退可进啊。
逼刑温有峤,却唯独放过他的女人,待他日温有峤没有理由恨王爷入骨。
以温有峤与项承晔的交情,项承晔岂会看着他死?
王爷必会应下宁姑娘的请求,却要把人情卖给项承晔,如此项承晔念在人情,未必会与王爷为敌,即便因为宁姑娘,他项承晔回去的目的何在,自是明白广交朋友、不能树敌人的道理。
此案办大的话,势必惊动皇宫,然而高铭知道,王爷虽劳苦功高,然越发见疑于陛下,所以王爷不想要这个功劳。
*
半月后——
这半个月里,宁轻轻连萧子隽的影子都没有见。
只幽闭在这宅院里无聊而难受,起先带着恨意,着急上火了一阵,弄得满口的疮,害得她不能吃东西。
这几日,她反倒平下心来。却是因她有一次见到了晋王身边的林越。
她好说歹说拉了林越套了大会儿话,最重要的消息便是云雀山庄的案子已经轻判了,这温有峤也许不久就放出来了。一刹那间,轻轻的心情好极了。
这算是来到这里二十天,她听到的最好消息。
“那个,林大哥,你可听说有人来西陵郡打听过我吗?”
林越的神经自是一开始就绷着这根弦,眼珠子转的飞快,“没听说啊,就是王爷经常让人告诉他宁姑娘这边的情况。”
闻听无人打听自己,宁轻轻心里虽有些失望,却也觉得好事一桩。
就算是师父回来寻自己,又能有什么改变?
她失落的情绪落在林越的眼里,他忙道:“宁姑娘若没他事,那我就走了啊!”说罢,林越笑哈哈的就招呼了走了。
轻轻回到了书房,看到那一摞字帖和画卷,心里头忽然一酸,到底落下泪来。
婢女进来问道:“姑娘,今日是摹写字还是作画?”
轻轻摇了摇头。
她已经没了心情。
因着无聊,幽禁在这宅院里,起先园子里还能转转,后来转熟了也就了无生趣,白日胡思乱想,夜晚纱窗下睡不眠。那些素日自己爱吃的点心和饭菜也失去了胃口。
后来,她就发现了这书房里有几本名士字帖,便要来了纸张摹写,再后来,她就作画,画园子里的荷花,画飞鸟,画婢女,后园的小菜苗、一只惊了她午睡的黑猫都可以入画。
故而就攒了那厚厚的一摞,只是今日她没了心情画了。温有峤和阿凤出狱,她不能见,师父更是音信全无。
萧子隽连出现也未曾出现,只天天是些婢女和看管自己的护卫,轻轻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猫。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处是尽头。
话说萧子隽这边,此时正立在那廊子前,听林越回禀的情况,心里头难免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他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不过两日,却没有立即去看她。
“她有没有问及我?”萧子隽到底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林越没高铭心思细腻,没参透王爷的心思,便小心道:“宁姑娘虽没提及,但是属下特意提了王爷您。”
萧子隽有些失望,又偏了头,问道:“你和她说,本王这几日不在此地?”
“这个属下没敢透漏,只是说王爷挂念宁姑娘。”
他其实希望林越和轻轻解释下,自己没来看她是因为出去办事了。
萧子隽抬头看天,天空一片阴暗,看上去要下雨了。
轰隆隆,夏日闷雷,滚滚碾过。
“哗”——
一场倾盆大雨,顷刻而下。
不多久,庭院里就是茫茫的积水。
萧子隽立在那廊子下,外头的急雨扫了过来,这下半身的衣袍都打湿了。
这样的暴雨,让他忽然想起去年在上林苑的山上,他与轻轻在竹屋里避雨的情景。丫头搬了大大小小的器皿放在漏雨的地方接着,水滴在器皿上的“叮叮咚咚”的声音此起彼伏。
高铭打伞过来,“王爷,您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京都?”
萧子隽眉头倏然一拧,面上显出烦躁,“将那桑落酒拿一壶来。”他不看高铭,衣袍一撩,负手抬步而走。
雨天独酌,本是闲情,只是三两杯入肠,更难消心愁,酒盅倾倒,萧子隽缓缓站了起来,“给我备车马——”
*
雨中,宁轻轻戴着斗笠,披着雨披,婢女拿着小铁掀,一前一后去那边后院子去。
轻轻先看了看那牡丹,没有任何遮挡,果不其然被大雨淋得花残,看得她直摇头叹息。
她穿了一双高靴,淌着水,去那后园看不大的菜苗是不是被水淹了。那菜苗是她帮助看园子的大娘一起种下的,所以闲来无事,她也比较关心这菜苗。
眼前沟陇已经淹没,哪里还有菜苗的影子,她怔怔看了会儿,终于被婢女劝了回去。
不知何时,萧子隽已打着伞站在那边的亭阶上,他看见轻轻回到了廊檐下,望着那茫茫的水发呆。
“王爷,要不要我叫宁姑娘过来。”
那边毕竟是下人的后院子,王爷的尊贵之躯怎么可以随意过去。
王爷没答话,却用行动告诉了他。
萧子隽举着伞,一步一步的朝着宁轻轻那边过去。
忽然起了风,雨势变斜,檐下的宁轻轻被斜雨扫了一身,便嘻嘻地沿着廊檐下往回跑。只顾着看脚下很深的积水,却未料一个抬头。
“砰”的一下,撞到了一堵墙。
眼冒金星,才意识到是个人。
那人还搀扶了自己一下。
轻轻一面扶着晕乎乎的头,一面道:“对不起,对不起……”她以为撞到园子里哪个护卫。
“你身子弱,实不该雨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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