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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瘗玉埋香

“公公您别这么说,没什么好谢的,蓇儿也只是为了娘娘一人而已,蓇儿知道这一别就是生离死别,只恳求您好好照顾娘娘,对了,烦请稍等片刻,奴婢有两物交给娘娘。”

蓇儿将洛安久放在汪公公怀中,小跑着到梳妆台前,将铜镜之后的一个锦盒拿出。

古老的锦盒表面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蓇儿挥袖将灰尘擦掉,随着暗扣的打开,金属的脆响在静谧的空间内格外清晰,霎时阵阵淡淡的幽香从锦盒之中弥漫出来,在人的鼻息之间绵延,逐渐充斥着整个寝殿,股股异香如百花盛开,又如供奉佛像所用的檀香,不禁令人身心舒畅,。

看似陈旧的锦盒之内垫着一层红绸,绸缎之上是一串佛珠以及一块墨玉。蓇儿取下锦盒之内的墨玉和佛珠,浑身轻颤着,哽咽祈求:

“公公,这块墨玉是娘娘册封前一晚夫人转交给奴婢的,夫人吩咐过,这是娘娘自小的随身之物,一定要好好收藏。请您转告娘娘,一定要收藏好了,还有就是一定要找到另外一块玉佩。”

汪公公接过蓇儿递过来的墨玉和佛珠,炯炯有神的眸光深邃异常,如掉进无尽的古潭深渊般,闪动着危险的光芒,“蓇儿,这块墨玉之上的图案莫不是冰甲角墨龙?”

“传闻远古之时,寒荒大神归化密山,尸首化为诸多怪兽,其中最早出现,也是最为暴戾凶狂的便是冰甲角墨龙。”

“那妖龙周身冰甲,坚不可摧,头顶独角极具魔力,在寒荒危害极重。寒荒大神遂转世为一女子,在西荒群雄围猎妖龙之时,以缝衣骨针化作神器镇天杵,将妖龙封印于众兽山上。”

汪公公打量着手中的玉佩,眸露惊骇,声音都不自觉带上点颤音,“没错这定是那妖龙没错,蓇儿啊,此物乃大凶之物,如若沾染必定后患无穷,夫人怎会让娘娘自小随身佩戴?”

蓇儿亦是悲哀的叹息一声,“公公您说得都没错,所以娘娘一定要找到另一块刻有镇天柱的玉佩。此玉佩只有一块确实乃大凶之物,所持有之人必定一生坎坷。”

“但若持有两块玉佩必定能逆转命运,夫人说,这玉佩是一高僧所赠,那高僧曾预言过,娘娘有一劫难,唯有佩戴此物才能逢凶化吉,逆转乾坤。”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夫人也是怕此物会给娘娘带来不幸,所以才一直交由奴婢保管,并且嘱咐奴婢,此物只有娘娘生命垂危之际方可交给娘娘。”

“蓇儿心想,高僧所说的劫难应该就是今日了,还请公公代娘娘保管。至于这一串佛珠,是夫人担心娘娘体弱,压不住这玉佩的邪气所以特地去灵鸿寺求来的。夫人也曾嘱咐过,有朝一日定要亲自去灵鸿寺还愿。”

“咱家记住了,蓇儿,你放心,就算是搭上咱家的性命也必定护娘娘安全。”汪公公浑浊的双眼泪花涌现,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心中更是沉闷不已,都快死了,蓇儿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主子,天下如此忠心之人恐再无他人了。

“如此,蓇儿,感激不尽——”蓇儿抹着眼泪,双膝蜷地,郑重万分的磕头。

阳光打在地上,灼烧着地面,滚烫的气温似能将人烤熟。夏风携着一股闷热的暖气,在寝殿中缭绕穿梭,紫苏纱帘飞飞扬扬,舞动着动人的曲线。

揭开鲜红的绒毯锦被,露出紫金沙雕琢而成的卧榻,其上镌刻着北斗七星的图腾,只见汪公公从袖中掏出那只精美的金簪,在北斗七星每个星宿的位置轻轻转动了那么几下。

蓇儿扶着洛安久认真的看着,时不时的帮洛安久拭去额头之上的汗液,塌下似有一阵砰砰的轻微响动,而后,便是整个床榻都下沉,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来。

汪公公将金簪藏于袖中,从蓇儿的怀中接过洛安久,便背着她朝着那条密道走去,临走之时,不舍的转身最后望了一眼蓇儿,嘶哑着嗓音,“保重——”

蓇儿甜甜的微微一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大松了一口气似得挥挥手。

床榻缓缓的上浮,蓇儿嘴角的笑容越加的明媚了几分,眼眶中虽还有泪水打颤,但看的出来,那是一种幸福的泪水。

寝殿再一次恢复以往的静谧,蓇儿缓步走下台阶,来到梳妆台前,褪去一身宫女装,披上洛安久平日的衣裳,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头戴凤凰金簪,手带一只白玉手镯,打扮成洛安久的样子。

蓇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清秀的面庞眉目如黛,低声呢喃着最后的夙愿,“愿上天垂帘,保佑娘娘一切安康,蓇儿死而无憾。”

宫灯之中的蜡烛滚着鲜红的泪珠,从挂钩之上接二连三的坠落,赤红的火焰如跗骨之疽,遇之则燃,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顺着幕帘蔓延上房顶,又顺着梁木坍塌下来,砸到地面上,熊熊大火,火星四溅,浓烟滚滚如巨大的蘑菇云般爆炸开来,翎坤宫内一片火海。

层层烈火包围的宫殿散发着炙热难耐的温度,烤焦了整座宫墙,救火声,凌乱的脚步声,声声不绝于耳,太监宫婢从四面八方提着水桶行色匆匆汇聚而来,桶中荡漾出的水滴打湿了来往的宫道,夕阳下一片凌乱。

无人知晓的地表之下,条条阴暗潮湿的暗道纵横交错,蛛网密布,灰尘厚重,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咸腥味,隐约中似还有蛇鼠虫蚁窸窸窣窣的吱叫。

汪公公背着洛安久在昏暗的密道中行走着,听着地表之上杂乱的呼救声,白眉之下浑浊的双眸为泪水湿润,枯黄的面颊肌肉微颤,汗水,泪水如一粒粒珠子,将地面上的灰尘溅出一个个浪花。

蓇儿,愿你来生能幸福美满,你放心,皇后娘娘我会照顾好的。

汪公公拿着手绘的地图认真比对着每一个岔路口,他知道,若是走错一个路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这偌大的皇宫,宫婢千千万万,陛下怎会轻易地建造一条逃生的暗道,若是无意被人发现利用,这将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这密道必定处处布满危机。

若非万不得已,走此密道九死一生,唯有得此地图,方可逃脱困境。这暗道的建设,采用对称,与子午线对称,正东,正北,正西,正南皆是死路,唯有与子午线偏斜一两度的方向才是生路,内设的机关更是按照北斗七星星宿位置排列。

天边的余辉散尽,皇宫再次恢复以往的严肃寂静,仿佛那一场大火不曾发生过。

距翎坤宫很远之处一男子身披黑色锦衣侧坐在宫墙之上,手提一壶美酒,对月而饮,孤傲的身影似一个无尽的黑洞,吞噬着暗夜的漆黑。

楚朗鹰隼般锋利的双眸缓缓扫过大火寂灭之后留下的那片废墟,嘴角勾起优美的弧度,黝黑的瞳孔倒影着两名太监抬着担架从宫门而出,清冷的月光下,担架之上的尸体已被烧焦,面目全非,唯有手腕之上带着的一只白玉手镯能猜测其身份。

此白玉手镯为皇后大婚之时,先皇所赐的贺礼——千年古镯。焚火不坏。

自然不用想,能佩戴这玉镯的人唯有皇后,那这尸体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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