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骄阳总是格外的燥热,这片密林也因巨大的爆破而惨败不堪,湖面上的碎冰正一点点的融化,白皑皑的冰渣上染着几点血红,似一朵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竹林的深处传出一阵刀剑相撞的脆鸣,楚朗已经与仇冥过了不下百招,依旧难分胜负,仇冥以自成一派的独到剑法刺去,楚朗更是随机应变,将一把软剑使得出神入化,可成刀,可成剑,可成鞭。
英雄兵刃相见,一招差池便要在江湖销声匿迹,恨饮黄泉。
之前楚朗被冰层包裹住,死死封在阵法中,刚从爆破的湖面中逃出来,就被仇冥追杀到竹林,都还来不及欣赏一下阵法全开时,湖面塌陷,万千冰凌齐发,将人射成筛糠的样子。实乃人生之大不幸。
两人一交手,便打到了月出。仇冥双手持剑,左右开弓,身影鬼魅异常。在竹林中快速穿梭,让人窥不清路数。一闪眼,前方的力道猛地一脱,仇冥便平地消失了。
战况急转而下,本就负伤在身的楚朗更是落入下风。楚朗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软剑脚步缓缓轻易,竖着耳朵不放过一丝一毫的风声。
仇冥脚尖轻轻地立在密林的竹尖上,屏息凝神,将所有的生机降到最低,完完全全融入到这黑夜之中,一双琥珀色的双瞳随着地上的黑影挪动,轻抿了抿嘴唇,向后缓缓一招手.
周围的树木突然就动了起来,几十上百颗树木突然快速的移动了起来,团团将他围住。
杂乱无章的声音在他的耳旁炸开,他循声扭头望去时,一切又都归于平凡,并未见的有任何异常。但是,他的潜意识却告诉他,此地异常危险,他正像一头猎物般已经被敌人死死的围住。
最可怕的敌人不是你打不过,而是你看不见你的敌人。楚朗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鹰隼般的双眸缓缓轻闭,翘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既然看不见,那就只能盲打了。
武学讲究——觉,人有许多感官,却无一个是特别敏感的,所以当你关闭一个感官后,就需要借助其他感知来代替这个感官。而感知就会变得格外灵敏。
此番状况,如果不是,敌人身手特别灵敏,速度快到极致,最后连虚影都消失了。那就是如见鬼了,连个影子都看不见。至于第一种状况,高手二字,他自觉,此等小辈不配。若论鬼,他向来秉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简而言之便是,遇鬼杀鬼,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楚朗静立于原地,双眸轻磕,英挺的鼻尖凝着一层白霜。风从南边吹来,在他的发间打绕,此风很是怪异,听风声,至少是从三百米外吹来的,南风将整片竹林吹得哗哗抖动,那么此风应该很大才对,尽管因为众多竹木阻挡,也应不会消减太多才是。
除此之外,这风不仅小,且弱,风速更是慢到了极致,似乎被人抽丝剥茧过了一般细柔。凝气归心,在黑暗中寻到光芒,心明澄净,所有的掩饰都将显露出本质,无迹遁逃。周围的一切都明亮了起来,每一片竹叶的纹路都清晰异常。
心有明镜,何谈迷茫。楚朗右手提剑,脚尖向后错开半步,稳稳扎着弓步,左掌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将浑身的生机降低至最低,毫毛般细小的触感都被他一一捕捉到,用心体会着周遭的变化,不遗落一丝一毫。
楚朗嘴角勾勒出一丝嗜血的弧度,曲线性感的唇瓣如血液般殷虹。风从南边而来,即他的后方。根据地面抖动的频率以及风速等因素的判断,预计后方大约有二十人左右。虽然很是微弱,但是依旧被他捕捉到了,右后方的风力比左后方的风力弱的多。
若在棋盘中布局,那么他就是那颗被黑棋团团围住的白棋,处于孤立无援的绝境之中,这棋注定是死局。的确,这盘棋对他人而言无疑是死路一条,可现在的这个人,不是那些普通人。局势的明朗只会让他更加清晰的知道该如何杀出一条血路,且,他有那个狂妄的资本。
风声破响,寒光闪现,粼粼矍铄,条条银丝在空中交错,编织成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倒扣下来。青丝轻扬,袍角鼓动,细弱牛毛的银丝快速的梭织,从他的四周穿绕而过,睁愣间,楚朗那张绝世俊颜上便多出一条很是细小的红线。
兵器向来不苛求,但凡有点刄性,只要速度够快,力道够狠,就是一张白纸削金断铁也是易如反掌。楚朗快速侧身下腰,双膝跪地,在地面上滑动,几乎同时,一条银丝横面削来,险险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他脚尖刚落地,还没停息到两秒,又是三条银丝从四面横扫而来,发出铮铮脆鸣,待要再躲时,已只有半步之遥,其速度简直骇人听闻。三条银丝虽从不同方向而来,角度却控制的极为慎密,竟能利用一两度的偏差,让它们用不相交。既能阻碍敌人行动,又能百分之百命中敌人。
楚朗将全身的力气灌于双掌,提剑刺向地面,利用软剑的任性弹跳出来。一个旋风腿卯足了劲,快速向左后方扫去。
果然,不出所料,三条银丝竟未损纤毫的在空中错过。回身望去,原地的软剑已碎裂成了四节,在地上颤动。而他那全力一踢,似乎从一个弧面滑过,积压许久的力道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楚朗缓缓睁开双眼,鹰隼般的眸光死水般寂静,丝毫惊不起任何波澜。仿佛在他眼中杀机便是不值一提的抓痒。显然,预计与现实是背道而驰的,就是他,也不例外,不过例外的发生,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仇冥如一个审视生死的上位者,悬立于竹尖之上,清浅的眸光若有若无的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忽而,他琥珀色的瞳仁骤缩,惊诧不已,沉稳的俊颜青白。
风已息,夜尚飘零,独影单徘徊。楚朗险险避过绞杀而来的银丝,眸光快速扫视周围,在地上滚动三圈,摸到软剑碎裂的地方,两指一夹,便从地上捞起一片,果决的在手上划出一道裂口。
殷红的血液从裂开的掌心中泊泊而出,楚朗轻扯唇瓣,笑的很是明媚,“长路漫漫,朕体恤卿之劳苦,故而送诸位一程,提前解脱。”
话甫刚落,他脚下生风,卷起一股巨浪,片片落叶盘旋而上,将他簇拥而起,众人尚在睁愣,局势顺风直上。
世间万物本无绝对,胜极为败,败极为出。眨眼间,万千名利化为粪土,百尺高楼灰飞烟灭,多着不可数。